第71章(1 / 1)

兴许是湖水动荡摇摆着船身的缘故, 又兴许是那一杯清酒度数不低,宋沂靠在船舱上摇摇晃晃,耳边听着徐娘子话匣子打开一长串的历年诗句, 不自觉就有些困顿。

耳边像是罩着一层纱雾听不清外头声响,眼前像是笼上了一片细雾看不见面前东西,这船在湖水上划了多久,有半个时辰?还是半盏茶?连时间都隔着水膜叫人难辨清。

等宋沂重新清醒时,已经下了船来。

边荣在旁不高兴地瞪着她,双手叉着腰抱怨:“好哇,你还说我贪杯呢,你瞧瞧你在那船上都醉过去了。”

宋沂疑惑的看着边上,这时才有脚踩在大地上的实感,“那我是怎么下来的。”

慧表姐担忧的摸摸宋沂的额头,没发热才放下心来柔声道:“是你同船的徐娘子扶着你下来的,她人倒挺好的,只是下来时看见曾娘子,似乎两人不对付,冷哼一声才先走了,你明日记得要和她道谢。。要我说,你这酒量也小,下次别喝了。”

“连我也没想到,徐娘子还怪好心的。”边荣自己看见那一幕都吃惊,只是她眼下有要紧事情找宋沂,没顾上说别的,拉着宋沂就往先前挑好的屋子走去,鬼鬼祟祟像是有什么秘密。

慧娘体贴的落在后面,由她们两个往前说私房话去。

“我和你说,出大事了!”

边荣凑到宋沂耳朵边急声道:“才刚我坐船的时候,后头不知哪里也来了一艘扁舟,只有个无赖登徒子撑着船,跟几辈子没见过姑娘一样,紧贴着我们的船不放。也不说话,就那样黑漆漆的看着,我一瞧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拿怀里手帕包着的果子砸了他好几下,他才走的。”

“不应该呀,”宋沂奇道:“这湖岸边不是曾家就是王家,边上都有人守着的,哪里能混进来外船,该不是你喝醉了酒把梦当真了吧。”

“没有呀,”边荣急得跺脚,可偏偏没个人证。

她倒是也想叫旁人作证的,可自己那船上,有两个呆子坐在前头不知念什么酸诗,独她一人听着宋沂的教导趴在船尾,那人倒真只有她自己单独看见了。

“可我真个没记错,不是梦,我那帕子包着巧果的,若是做梦,怎么会连手帕子和纸团都丢了,难道我梦里还会砸东西不成?“

“什么?帕子丢了?紧要不紧要。”宋沂的关注点有些歪。

“没事儿,我用它来包果子的,上面都是油污,就是捡回来我也不要。”边荣不在乎,“更别说那上面是我自己练手绣的东西了,乱七八糟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模样,谁要它呀,肯定丢河里了。”

“那样就好。”宋沂放下心来,“成日家看话书本子,你可别真成了那上头演的人了。”

醉的醉,困的困,上得岸来大家便在丫头的带领下,各自回房舍卸妆梳洗,沉沉睡去,一夜无梦,等到次日梳妆完毕,各府人马来接时才又重新聚起。

说来也奇怪,按道理既然外头有外男在,那宋沂她们就该在二门那里等候的,可不知怎么,晏娘子只招呼人们走到那门口去,她只笑道:“这宅子也无什么男人居住,又何必分什么内院外院的,你们只管去那门口,省得还要走上一段路。

一边说着一边还同她闺女曾玉英站在门口,苏娘子难得遇上一个知己好友,这会子同慧娘两人拉着手难舍难分。

见她们那样黏糊,前头来接的人中便有个年轻的觉得好笑,不自觉笑出了声。

苏娘子回头怒视,哪来的混账,看清楚了脸才极意外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原来来接苏娘子的这个男子不是别人,竟是她先前与宋沂口里念叨的那个叛逆二哥。

慧表姐听见这话,忙羞的躲进了门里。那苏二哥这才止住了笑声,略不自在的咳嗽道:“你还好意思说呢,怎么跑别人家里睡了一夜?姑母气得很,当时便叫人来要带了你回去的,还是我劝说,既然有人陪着。再接也晚了,不如让你睡去。

我就说家里人都是一个偏心眼吧,我才在家里睡多久啊,天一亮就立催着我来接你,真是不拿我这个小侄子心疼。”

“你不是要进考场考科举吗?没有个好身板可怎么行。”苏娘子只同他刮刮脸,取笑他道:“这些话亏你不害臊的,也在外人面前说。”

她回过头来,又嘱咐了慧娘两句,“你可千万别忘了给我写信啊,得寄金陵的地址,我这是来姑母家里避晦的,过完七月就回金陵去了。”

“什么?!”慧娘诧异,一时忘了压住声音,欣喜道:“这可巧了,我家也在金陵。”

“可见你我的缘分不浅。”苏娘子左右找找,没翻着书写的东西,便朝她二哥讨要:“我记得你先前不是臭美,也学着那些公子哥做了好些花帖么,借我一用。”

说着就强行讨要了来,看上面没写明名姓,只浅绿花笺上画着好一株垂头闭月粉瓣莲,边上写着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的半诗,并无旁的名姓就满意道:“正合了我用。”

她塞给慧娘,“我家里下人都认得这个,你到时候去南街上拿这叫人给我传信就行,千万别忘了啊。

慧娘何时收过这样的东西,她娘管的那样严格,又是当着外人的面,又羞又急,只是舍不得苏娘子,才咬牙狠心接过了那帖子,抖着声音道:“好,我知道了。”

这样的做派叫那苏二郎都不禁意外看了一眼,没看见个人,躲在门后头愣是连裙角也没露出,亏他还以为这位小娘子也像外头小姐们一样,养得规规矩矩、死死板板的,没想还能如此胆大行径。

这边厢是好友知己双分离,执手相看泪眼,那边却是奴仆丫鬟抬轿接,排场大得很。

却可惜晏娘子最想瞧见的景公子人却没来,只有景家两个管事嬷嬷笑着行礼,说多谢府上照顾等等,又带了锦缎客礼,道:“家里老夫人知道小姐交了友人,没想到是都城来的曾小姐,论起来先前在都城还与您娘家有过来往,竟是有旧交情。先前疏忽没来得及赠礼,这回薄礼略表心意,希望夫人千万别计较。”

“这有什么。”晏娘子笑道:“若不是你们说起,我还真不知道这事,说起来只是孩子们玩闹,真送起来礼来我也该回礼了,大家同在外头,正该走动走动。正好昨夜新开了几盆茉莉花,我叫人取两盆并带些菱角鲜藕,都不值钱,给老夫人看个新鲜吧。”

说完客套话,才像是无意间提及一句,“对了,怎么不见府上公子?”

那嬷嬷穿着打扮富贵,想来是景家有些地位的,这会子笑道:“原本他是要来接小姐,只是来年就要科考了,我们老爷将人拘在府里念书呢,不许他外出惹事,所以催着我们赶紧来了。”

徐娘子在旁听了,冷笑一声,凑近了宋沂的耳朵嘲笑道:“什么在府里念书,分明是断了腿没法出门。”

“什么?!!”

宋沂睁大了眼,也悄悄的凑在徐娘子的耳朵旁,“谁人这样下得狠手。怎么没听见外头的传言?该不会是他”

“没错。”徐娘子点了点头,嗤笑道:“不然还能有谁,好好的打起自己儿子来,还下了死手,真是个笑话。”

宋沂这才发现,徐娘子对景家貌似也不是太巴结,说起景家的新闻八卦来头头是道,可她先前在芳园的行径又分明是巴着景娘子的,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徐娘子愣了一愣。

宋沂老实的摇头。

“哼,”徐娘子讥讽道:“看来这家人还瞒着你呢,没把你当真朋友去。”

直到要走,徐娘子仍旧打算最后努力一把,尝试着挑拨离间。

她前后看看,拉着宋沂走到角落,遮住了嘴小声道:“你不知道,景娘子有个姨母是周王二子的生母,只是死的早,所以才没被册封为侧妃,十来年前的旧事了,外头人也不清楚。

但有这层关系在,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妃还需要朝廷选派,景家只要稍稍一努力,她这个姨表妹就能嫁过去,做不成未来的周王妃,可周王的儿子也是个郡王,她不就是未来的郡王妃,前程大着呢。

前几年老万岁的孩子没了,现如今膝下无儿,跟他关系最亲近的便是吴王,吴王同周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老人家若是成了,周王这个做哥哥的可不就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