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她只笑道:“英儿这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来,也怪我们没先提醒,若是办什么诗社乞巧,自然要等晚上才有意趣,大白日的哪有什么意思,我这里屋舍床铺也多,要是你们不嫌弃呀,不如晚间在那后院子由着你们乐去,玩累了只管在我这里睡下,明日回去也不迟啊。”

宋沂是无所谓的,她家离得近,住下住不下都成,边荣自然乐得很,要是在曾家睡上一晚,她娘肯定会夸她机智。

府城里四位娘子之中,徐娘子年岁最长,她自然不会否决,这一趟来就是为了挑曾玉英的刺,住下来正好,能多挑些刺去。

王娘子家就住在边上,自然也肯,剩下的景苏二位娘子想了想,点头客气道:“倒要麻烦晏娘子了。”

“无妨无妨,”晏娘子笑着摆手,态度和气极了,等送走小姐们,她便吩咐婆子去府城报信儿,说县城里县令娘子留小姐们住一日,担心夜里玩耍回去怕是天晚,在府里头暂住一日,等明日再请各家派人来接。

用完饭,外头日照果然猛烈,空气里都带着滚烫的热度,几人躲在屋舍中出不去,便先各自选定了要歇息的地方,等到太阳西下才趁着这个空当出来。

曾玉英已经对摆席十分熟悉,熟稔的吩咐家里下人去那碧波亭观湖台鱼池等各处景地设好了桌椅,为着今日人多,主场便定在观湖台,正当中摆了一张极大的圆桌,各色菜食都是厨房做了立刻抬来的,还有凉糕凉点,鲜菱鲜藕,蜜瓜石榴。

宋沂估算今日这席面少说也要两位数,比原本的计划升了一级不止,便暗笑起来,原来晏娘子也会茶上茶上好茶呀。

既然人家不差钱,后院各处便都点上了彩灯高烛,将整个后院照得明亮,恍如白日一般,又有各处丫头嬷嬷照看,显然晏娘子是想好好表现一番。

这一夜没有云遮星光,四下里唯一轮明月清耀,众人在后院啧啧称奇,果然得见好月色。

曾玉英和景娘子幼小便在都城,所以她们北边的乞求习俗与宋沂这里的南边不同。

先由丫头捧出八个铜水盂,里面倒了半盂水,白日里被太阳晒过,形出一层水膜来,众人各自手里都有十根细银针,屏着呼吸轻手放入水中,那针有浮在水膜上的也有掉入水底的,只看浮在上头的花样和形状如何,先挑出一个桂冠来,叫她决定这作诗章程。

这浮针看似是靠运气,但其实若是擅长女工的,指尖那里晓得轻重,放针时捻着细针中间轻轻落下,不叫针头针尾戳破了水膜,那银针便能稳稳浮在水面上,自然不会掉下。

八人里头有犯懒不爱针线活计的,有从不动针捻线的,有笨手笨脚的,也有没猜透窍门只一味蛮干的,一整轮试下来,不出宋沂意外的,果然是慧表姐拿了头名,十根针一根也没掉落,在水上摆出了个莲花形来。

次一等的是宋沂和苏娘子,她们两水盂里也浮起了五六根,勉勉强强凑出个形状来,至于其他人嘛,一根两根的,就是再绞尽脑汁往形状上引,旁人也看不出模样。

慧表姐先前在诗社上也做过一两回的限韵官,这会子正是她拿手的行当,半点也不怯场,只是她生性体贴,见大家提起限韵时那场中苏娘子悄悄皱起眉头,就知她恐怕有些抵触。

再想想表妹也才念书,话在口里转了一个弯就道:“我这个人作诗最不喜欢限制,今日既然是我担了头名,自然就要听我的,大家只以七月七今夜为题,或五或七律诗,不限韵脚,各凭本事才好。”

这话一出,倒叫原本有心想要同徐娘子比试一回的曾玉英有些失望,若是题材难些,才能显出她到时候赢了的水准有多高不是。

宋沂自然要为表姐撑场,她只凑到曾玉英边上道:“你也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只会做打油诗的吧,真要那么难,我们畏了场,可就只有你们俩比试了,那有什么意思。”

曾玉英想想也是,便就罢了,那桌案上早有丫头铺好纸笔,四周皆有屏风竖立,写完了拿银针簪上,也不写名姓,叫众人各自看去,满意的就拿茉莉花插在那一首诗的下头,花多者为胜。

“真有趣。”苏娘子心情大好,取过一枝白茉莉花细嗅,只觉今日宴会实在是风雅。

她是不惧怕了,可宋沂就难喽。

她挖空了肚子左右想想,只勉强凑了一首凉月映乡江,夕夜客满堂,风花拂鬓发,星露湿衣裳,兴起借云杖,寻渡鹊做梁,何须惊巧女,自有行乐方的打油诗,插在了屏风上当是勉强完成了任务,同边荣招呼一声就自去底下踩秋千。

离了曾家这个月,她谁也不想,唯独想这彩布秋千,除了此处再无别的地方有这样高大的秋千来,宋沂大姨母家也没有的。

边荣原本就是个凑数的,见宋沂跑了她也无心,左右看看见无人在意自己,便也拍拍手撂下毛笔,装模作样拿着白纸过去屏风,将纸团了塞在怀里,自己鬼鬼祟祟也跟着宋沂玩去了。

景娘子此番来便是冲着散心的,她自己披了一件轻薄外衫倚在栏上,漫不经心向台子外头丢鱼食。排除她们仨,剩下几人才是真个冥思苦想的在那作诗。

慧表姐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动笔了,今夜身处这样的环境,身边又有这样一群妙人,上仰观星月,下俯视碧波,不由得就有了灵感,不假思索就写下一首。

“好!写的真好!”

那桌案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见着慧娘那一气写下的诗词,忍不住就张口称赞道。

第59章 讨喜 徐娘子的事业心好强啊

原来这人是苏娘子, 她在台子上徘徊间不禁也有了思路,本想到那桌案前动笔,看见边上慧娘也在, 她本想扭头避嫌,可是见着那诗句实在是好, 在嘴里念了两遍句句都是珠玑, 便难耐开了口。

见慧娘看了她一眼,苏娘子才发现自己行为不当, 红了脸道歉意:“是我孟浪了,实在是喜不自禁。”

“哪里的话。”慧表姐羞得飞起一抹红来,团扇遮住了脸忙往旁边走,让出个位置来。

“别……”苏娘子急叫住了人,叹气道:“我看了你的,只觉才前我想的那首实在平庸, 还是不写得好。”

“这话真是要羞死我了。”慧表姐站定不动,推辞再三, 苏娘子才勉强写下自己原本想的那首来。

慧表姐展纸一瞧, 苏娘子一手柳体字写的极好, 再看那首咏月, 细看了三遍不止才感叹道:“哪里差了?要我说,比我写的还好呢, 倒是有些南朝诗的风格。”

“岂敢岂敢,我看你写的也有苏大家的筋骨。”苏娘子倒是拿着慧娘的诗赞叹。

两人相互捧场,听得人牙酸。

她们倒不觉得, 相视一笑,只觉距离都拉近了许多,对方实在是个可谈之人。

曾玉英专注写诗, 丝毫没有在意旁人,等她写完一首,才有空左右看去,见景娘子一人凭栏,她便要撑起主人家的样子,便似当日的景娘子一般过去招呼道:“在这里喂鱼能看见什么,岂不是往河里抛沙,落水无痕的。下边池里也养着鱼呢,何不喂它们去。”

景娘子淡淡道:“那池子里的整日困在这狭小天地里,喂养再多也只是吃肥身子,地方不就更小了。倒不如将这些叫湖里的鱼尝尝,她们在这湖里朝不保夕的,今儿有我在,叫她们也吃个够。”

“景娘子好善心。”曾玉英见此,便叫人多拿些来,她也与人一起喂食。

这下可倒好,她们俩人在湖边凭栏喂鱼,苏董二人品诗互赞,边宋早就跑秋千那里游玩去了,等徐娘子撂下笔才发现,那其余散众竟只剩下了她和王娘子。

徐娘子看不起曾玉英,当然也看不起王琼。

便是此刻在后院台上只有她俩落单,她也绝不凑到那姓王的跟前去。

她又厌恶曾玉英的自傲,见她和景娘子聊的热乎便不想往上凑,四周观望一圈,见底下宋沂跳下秋千,换边荣去荡,她自己坐在那石头凳子上喝热茶吃巧果的,眼波一转不由得计上心来。

徐娘子还记得这个叫宋什么的,当日便是跟着曾娘子尾巴后头的人,今日又见她们两也在席会上,可见和姓曾的关系确实不错,很好,若是引得她们离了心,一定有个乐子瞧。

“哎哟,宋娘子,你怎么不去上头喂鱼去,”徐娘子喜笑盈盈的走了下来,十分亲热的喊着宋沂,“曾娘子和景娘子聊的正热闹呢,我还记得那日芳园景娘子待你们两个就十分热情,怎么今儿你倒不往她跟前凑去,反而冷淡了许多,该不会是有人故意拦着吧。”

不会吧不会吧,真有这样嫉妒底下人人缘比自己好的么。

只可惜,宋沂是什么人,徐娘子一翘尾巴就知道她不放好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