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声靠在门上,又用最后一句简单的话击溃了顾侯爷的心神,“他通敌叛国,您又要我去见他做些什么。”

顾侯爷听到这句话,眼睛竟红了,“长青不会做那样的事!”

顾侯爷的脾气实在和善,在这一刻,却被顾淮声的话说得浑身发抖,发出了低吼声。

顾淮声却丝毫没有将他的伤春悲秋放在眼中,同顾侯爷的悲愤相比,他的声音堪称平淡无情。

他说,“可他因此而死。”

顾侯爷的身形颤了颤。

顾淮声没再看他,自顾自回了里屋,坐回去了书桌前。

没过一会,他再抬眼就见门口已然没了人。

顾侯爷离开之后,顾淮声一直坐在桌前,到了外头天都黑了,也仍旧没有其他的动作。他靠在桌案之上,身体微微前倾,桌上摆放着的熏炉将其眉眼染淡了几分,辩不清神色。

直到书良从外头进来,他见他发呆,也不点灯,奇怪道:“公子想些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上了灯。

屋子里头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可顾淮声仍旧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书良也没继续问下去打搅他,说起了来意,他道:“夫人说过几日妙恩寺有办法会,反正公子在家无事,她让您到时候一起去呢。”

妙恩寺。

听到这个地方,顾淮声的眼中终于有了些许情绪。

最后没说什么,“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

几日很快就已经过去。

姜润初同两个妹妹坐上了一辆马车,往妙恩寺去。

姜净春本不大乐意去,但看姜净慧盛情相邀,便也没再去拒绝,跟着他们一起出了门。

又加之,她对求签算卦这种东西确实有些好奇。只是从前李氏不大乐意她往寺庙这种地方跑,她便也没怎么去过那里,去过寺庙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马车上,姜净春同姜润初互相看不大顺眼,又加上上回吵得那样厉害,除了姜净慧在一旁调节气氛,另外两人便不怎么说话。后来姜净慧无话可去多说,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车厢之中,一时间更为沉默。

这场法会约莫会持续两日,三人今晚打算歇在寺中。

他们到了这处的时候约莫已经到了午后,法会早已开始。

妙恩寺在半山腰处,山林幽深,阳光透过树叶在泥土地上泛起了层层斑驳,上了山后便是平台,要走过八十八道石阶才能到了寺门口。三人下了马车,站在石阶下,抬起头隐隐约约看到题着“妙恩寺”三个大字的牌匾在光下泛着灿烂的金光。

上头已经站了不少的人,瞧着便热热闹闹,诵经声、人群说话声依稀从那里传来。

他们上了台阶,走到了寺庙门口。

妙恩寺香火旺盛,才上来就见香雾缭绕,门口处专门设了求签的地方,此刻那里堵满了人。

姜净春只是看了一眼闹哄的人群就歇了去求签的心思,挤就算了,这队也不知得排到何时去。

另外两兄妹对那地方也望而却步。

是人皆有惑有所图,都说这签灵验,既大老远的来都来了,求上一签也无妨。但看这着人群,也不知得何时才能轮到,三人无言片刻,最后还是姜润初道:“算了,看这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能轮上,晚些人少的时候再来吧。”

还是先往里面去吧。

另外两人也没反驳,几人便抬步往里头走。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了一道明朗的声音,“姜净春!”

几人顿了步,回头去看,发现竟是宋玄安。

而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另两个人,一人是他的母亲,而另一人则是他的兄长宋玄景。

今日法会办得热闹,大户人家也来了不少,恰逢过段时日就是宋玄安秋闱之日,宋夫人就想着来寺里头求一求拜一拜,再算上一卦,看看到时候宋玄安到底能不能一举中第。

宋玄安本是不大乐意来的,人挤人有什么好看的,但宋夫人非扯着他来,没法便跟了出来,宋玄景今日在家中休沐也没什么事,也被宋玄安一起扯了出来。

只宋玄安没想到,今日姜净春竟也来了。

姜净春发现是宋玄安,也觉颇为凑巧,同他打了声招呼,看到他母亲和兄长也在,同那两人行礼。

宋夫人虽不喜姜净春当媳妇,但对她也没其他的什么情绪,见到人对她笑,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姜润初那边听到动静,见碰到了宋夫人,便也带着姜净慧去同她打了个招呼。

上回姜净慧的认祖宴,他们没有邀宋家人来,既然今日碰着了,那也该让姜净慧同宋夫人过过面。

宋夫人一眼就认出了姜净慧的身份,看她模样,想来应当就是姜南的亲女。

她拉过了姜净慧的手,同她热络地寒暄了两句,“这便是小慧吧,上回没机会见着,这回倒这样巧,在寺里头撞了个正着,生得还真是标志可人啊。哎,说起来,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些年过得还好吧?也好在是回来了呢......”

她说着说着不知道说哪去了,眼看气氛就要伤怀起来,宋玄安在一旁忙扯了把她的袖子,“好了母亲,这好日子,说些从前的事做什么嘛。”

这话说的,到时候闹得谁都要不高兴了。

宋玄安说完了这话,去瞥姜净春神情,不见她面色有什么变化,像是没将这些话听心里去,才松了口气。

“倒显你机灵。”宋夫人不动声色怼他。

从前一根筋起来比谁都没脑子,现下倒如此会看人眼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