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太和帝沉默了一会,而后终于出了声。

他看着她如实道:“方才太子找朕,带来了沈长青当初的部下......”

太和帝话还未完,皇太后神色就已变了变。

即便很快就遮掩了下去,但还是叫太和帝轻易捕捉。

太和帝看着她,没有停顿又继续道:“那个部下他说,当初沈长青通敌叛国,是老师叫他诬陷的。”

皇太后闻此神色更难看,马上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这个部下他的来路可叫查清楚了?别是谁来胡诌胡言。你的老师为人如何,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这个太子光想着为沈长青翻案,当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太和帝也就说了那么一句,皇太后就已经如此激动的辩驳。

太和帝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带了一丝嘲弄。

随即,他轻笑了一声,道:“母后何必如此着急,朕还什么也没做呢。太傅为朕好,朕难道会不知道吗?放心吧母后,朕这次还会和从前一样,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就像当初母后教朕的一样。”

这话一出,皇太后脸上的表情反而凝固住了。

他这些话的阴阳之意实在明显,皇太后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是了,皇帝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皇帝。

再让他去做当初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愿意。

皇太后还想说些什么,却先一步被太和帝打断。

“其实朕一直都挺不明白的,琼璋还活着的时候,母后就总是对他好一些,不论他犯了什么错,母后都会护着他,可是不论朕怎么做,母后却总是说,不够好,还是不够好。”

“朕不是才是母后的孩子吗?”

人这一生,终究会被年少不得之物,困其一生。

他都快要四十了。

可是还在为当初少年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不明白,他实在不明白,他才是从她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孩子,琼璋又不是。

可是那些哄人的话,她就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几岁的时候不曾说,十几岁的时候也不曾说,到了后来当上皇帝,更不曾说。

为什么他叫琼璋,而他要叫正则。

他们给他取的字都那样好。

没有人知道,当初他听到王玉兴冲冲地和他分享“琼璋”二字的时候,他心里面有多酸。

有的人名字里头都带着叮呤当啷的金玉,而有的人,这辈子也就只能有那样平庸的名字。

帝王又如何。

没有爱,没有权。

“母后不爱父皇,所以也不爱我是吗。当初父皇还不曾薨逝之时,母后就经常和王顺厮混在一起,说什么怜惜孤寡,才会更疼惜王玉。您......真的没有自己的私心吗。”

王顺年轻的时候是惊才绝艳的状元郎,在皇太后还是皇后之时,一回宫宴,皇后落水,为其所救,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太和帝算是一个,那个时候他才五岁,看着自己的母亲倒在王顺怀中哭泣,哭得很伤心。他想,她应当是被吓哭的,因为那次落水,她差点没了性命。

索性皇帝大度,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甚至还封锁了消息,若谁敢瞎传,就杖毙谁。

王玉那个时候比太和帝还小,自此,皇后对皇帝说,怜惜孤孩,时常会让王玉入宫,照看其一。

先皇仁善,仍旧没说什么。

王玉没娘,可是他的母后却将他看做了亲孩子。

太和帝那个时候也没想些什么,他觉得王玉从出生就死了娘,确实也很可怜,直到年岁越来越长,才终于啧摸出了些不对劲的味道来。

母后和王顺......从那次落了水后就开始不对劲了吧。

太和帝看向皇太后的眼中,终于显露出了几分厌恶,他说,“父皇对母后如此,可母后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父皇对她这样好,可她要这样对他?

年少的太和帝并没有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那个时候他哪里懂得那些什么蝇营狗苟之事,而且父皇都没说什么,他想,那更没什么事了。

他甚至还听信了母后的话,把王顺看得比自己父皇还要亲一些。

提起先皇,皇太后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她看向皇帝,嗓音也带了几分尖锐,那张雍容华贵的脸此刻皱成了一团,“我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了?我怎么了?你现下提起琼璋,无非是在疑心我和王顺有染!可我到死也没有和他媾和过,也没有做出过对不起你父皇的事来,这样难道还不够仁善吗!”

“现在就在享殿,这样的话,我也敢说,我不怕遭天谴!”

皇太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她指着皇帝,语气也不大好了,平素仪态大方的人,在这一刻却那样激动失态,她质问他,“我和王顺青梅竹马,我和他本都差点说好了亲,我和他就该在一起,如若不是你的父皇,我该这样?!我会这样吗!你替他说话,你都知道些什么,你要去替他说话!”

皇太后这话一出,空气中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寂,谁都没有说话,许久过后,只有皇太后的啜泣声。

曾经的太和帝不懂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到太和帝等到长大之后,再回看过去,才发现了不寻常之处,只是,他自以为已经勘破了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他以为一切的开始是那次皇后落水。

原来,开始是在皇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

一切比他想得还要早一些啊。

太和帝没有再说话了,事到如今,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了。

琼璋不是她的孩子,可她爱他,因为她爱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