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您最擅长的,不就是用真心熬馊饭喂狗么?要?不要?我再?去找三千坤泽,为你撕碎天?河?”
她本?就擅长清谈辩论。
闻言,剧痛混着酸楚在孟珚在五内炸开。眼前,慕兰时冷笑的唇形渐渐扭曲,送来了前世的记忆:
那个时候,她轻松抬起手?,挑起长跪不起的慕兰时的下颌,“慕大人的真心,本?宫瞧着与平津巷的馊饭无异。”
这是慕兰时的报复。孟珚无力地想着。
她只想告诉她,她没有?和?那些乾元君厮混,于是慢慢开口:“不,兰时,你听我”
可惜话音未尽数落完,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音,慕兰时怔住,循声望去对她来说,未知的步履声音才是暗处危险。
更何况这次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慕严,她不得不防着些。
孟珚低低地垂下头,忽然心生一计,见慕兰时侧身?去望,便卯足了力气,将慕兰时径直拽入温泉之中!
水浸透了她们的全身?,两人俱是湿漉漉的模样。
慕兰时额角猛然一跳,立刻想将人推开,却只见孟珚不管不顾地贴上来,用湿透的身?体紧紧拥抱她。
她喉间仍旧是破碎的气音,只一味地重复“我错了我错了”。
脚步声音愈发近了。
孟珚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贴着慕兰时哭:“兰时,我以前做错了好不好?那人一定是慕严派来的眼线,你不是要?等着谷雨宴将他们一网打尽吗?你不是要?利用我的身?份吗?”
“只要?你能原谅我,我做什么都可以,就像现在一样,慕严他一定乐见”
“闭嘴。”慕兰时冷冷地开口。
这其中的门道,不需要?孟珚来告诉她。
“你若是敢碰我别的地方,我不介意现在就将你溺死?在这湖里面。”
她故意侧了身?,将自己的背面侧对那细作?玄衣宽大,正好可以盖住视线。
正好,可以让孟珚什么都不能做。
孟珚此时已经眼泪模糊,浓密纤长的眼睫凝上了霜白色。她并不知道那是温泉的蒸汽,还?是自己的泪水。
她只知道,这是她和?慕兰时片刻的温存。
是她费尽了一切卑劣心机偷来的肮脏奖赏若非她看不上的那只癞蛤蟆派来眼线,她连同慕兰时这片刻的温存都不会?有?!
哪怕只是这片刻的温存也够了。她这么想着,更不管不顾地贴上去。
这副她最熟悉不过的身?躯、也是最熟悉她不过的身?躯,如今却无波无澜地倚靠着。
“兰时”孟珚将哽咽咬碎在齿间,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只珍惜这偷来的片刻虚妄。
可是,慕兰时甚至借了位,远离她,也警告她:“别碰我。”
明明就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连触碰的资格都被水汽模糊。
她只呜咽着哭泣:“兰时,兰时我知道错了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慕兰时长睫垂敛,目光移向它处。
看哪里都好,总归不要?看孟珚就像她前世对自己所做的那样。
心软吗?她的心早就被孟珚踩碎成了齑粉,那便更没有?软或不软的追究头了。
只是看她这泪眼模糊的模样,总有?一些下意识的想要?拭泪的冲动,就像看见无数个冬夜孟珚裸.露在外的脚踝,便想要?为其遮盖那样。
有?那么一个瞬间,三百个雪夜蓦然撞进胸腔:孟珚蜷在她怀中看红梅映雪时,总爱用这双噙着碎玉寒雾的眸凝望她,直到她无奈地以鲛绡拭去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睫上的霜。
可是再?金贵的鲛绡,却化不作?她枯骨的裹尸布,而手?指却仍记着拂泪时该用三成力,小指要?虚虚托住对方耳垂那颗琉璃耳珰。
慕兰时忽觉自己好笑。
前世她本?是光霁如天?上月的世家长女,甘受孟珚驱策变成活的恶鬼,从白衣胜雪的琼枝玉树,到玄衣翻墨的恶鬼罗刹。
她为孟珚扫清了一切政敌,最后的结局却是被她和?自己最信重的兄长害死?。
如今孟珚还?低三下四地来求饶,终于,她一手?喂出来的恶鬼心肠,报复在了她自己身?上。
最可笑的是,慕兰时如今还?穿着玄色的祭服。
“从哪里开始?我跪在殿外而你置之不理开始,”慕兰时说话的句尾都淬了冰,“还?是你将我抛之荒野开始?”
孟珚深深地吸了口气,啜泣着道:“兰时,你既已恢复记忆,为何又能与你那兄长虚与委蛇?你难道不想杀了他吗?”
“你还?可以同他装得无事发生一般,任其坠入陷阱,为什么独独要?对我这样呢?”
为什么就不肯给她一个机会?呢?
她长睫翕动的无辜模样,更像前世她指使她杀人的模样。
“那不是因为他什么记忆也没有?么?”慕兰时轻笑着出声,“倘若六殿下你也一样没有?记忆,你猜猜我会?对你做什么?”
“要?做什么?”
“我会?”慕兰时倏尔低下头,那几乎是一种要?撞碎孟珚额头的力道将其抵住,而孟珚咬破下唇的血珠滚落在泉面碎成花,“我会?像你玩弄我那样玩弄你,我会?把你养成最乖顺的雀儿,用金链锁在慕氏祠堂,每日剜片肉喂鹰喂狗喂狼,直到你哭着求我赐死?。”
孟珚被迫仰起头,雪白的脖颈弯折出了修长的、破碎的弧度,紧紧绷着,却无从宽赦。
“孟珚,你给我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慕兰时低下头,语气忽如冰裂春河一般,“你不是想要?知道,为什么我对你,和?对慕严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