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渥平环视房间周围,把它摘下来的花随意插进一只唐朝的古董瓶,让它收在书架。退后观看,向甯确实没学过插花,但在他有点笨蛋的审美之下,这一束乱七八糟的花竟然也不难堪,反而还有点南美洲风情。

沈渥平端详了一会向甯这束花,大约过去两分钟,他要出去了,还不见洗手间的门打开。

“向甯。”沈渥平走过去敲了敲门,“怎么了?”

这孩子洗个手不至于会花2分钟,而且他也没听见水声。

正以为出了什么事。房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颗完全被浇湿的小脑袋瓜儿。

向甯很抱歉地看着沈渥平,一件短袖全湿透了。

他也不敢露出来,支支吾吾地说:“等一下,等一下就好了,等一下我就出去了。”

他说完,又急匆匆地把门关上。

门咚的一声在沈渥平面前隔离掉他,他稍怔,很快笑了,问:“需不需要帮助?”

门里面刚开始没动静。过了七八秒,把手往下一压,向甯垂头丧气地说:“我看见旁边还有一个水龙头就随便打开了,没想到是从上面出来水。对不起。”

他往后退,露出地方给沈渥平。

等他高大的身影进入洗手间,看见这一地湿漉漉,还有上面的脏脚印,终于明白向甯是打开了花洒。

向甯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一段时间了,他每次洗澡都是保姆直接把水放满浴缸,他自己不需要弄这些。

看见水龙头他就想开,也是小孩探索的天性。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这个水会从上头往下喷,不仅把他身体都弄湿,还弄了一地。咖族亚

“我想收拾干净,不会用这个拖把。”向甯指着旁边的高级自动拖布,“我弄不出来,对不起,爸爸。”

“不要道歉,这也不是你的错。”沈渥平握住向甯湿透的衣服,摘掉毛巾擦了他的头发,“你先去换身干衣服,不要感冒,这边我来收拾,不用担心。”

“好呢。”

向甯停了是沈渥平的话,明显松了口气。

他惹了个不大不小的祸,一顺拐走出去,从柜子里翻衣裳。

沈渥平给他买了好些非常漂亮的衣服。他从黄土村带来那些要么小了,要么太紧,要么随便洗一洗就完全坏掉,不能再穿。沈渥平于是就给向甯买了好多东西,虽然大部分都是刘尚拿着向甯的身高体重去挑,但他的审美非常符合向甯的体征,大部分衣服都很可爱,布料也很软,清一色白色主调,虽然穿在向甯身上他往外跑一圈就会变脏,但是这个颜色很适合向甯。

而且他很喜欢刘秘书挑的衣服,上面有一些会画小LOGO,都非常可爱的。

他在一大堆衣服里挑挑选选,最后拿了一件印着熊猫图案的穿上。想起来这衣服好像还有一个配套短裤,看见保姆把他的裤子都放在下层,就膝盖跪在木地板上,撅个屁股,半拉身子卡进衣柜里去找。

沈渥平出来,一眼就瞧见这孩子屁股朝天,消失的上半身藏在衣柜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像个储存冬粮的花栗鼠。

“向甯,你在找什么。”沈渥平问。

“我找到了裤子。”向甯终于翻到熊猫裤子,从衣柜里把上半身弄出来,也不站起身,跪坐在地上冲沈渥平举起短裤,兴奋地跟他说,“爸爸,是大熊猫,我最喜欢的大熊猫!”

“你喜欢熊猫?”沈渥平难得见这孩子这么高兴,在床边坐下,手帕擦了擦指尖上的水,问向甯,“有没有见过真正的熊猫?”

“没有。”向甯想半天,给他一个结论,“嗯,黄土村没有熊猫呢,这也没有,我还没有见过真的熊猫,我见过的是在衣服上。”

他低下头,小老师一样冲沈渥平指了指自己胸口那只熊猫,咧嘴,一口小白牙:“在这儿,在我自己的衣服上,熊猫,爸爸,嘿嘿。”

向甯介绍完熊猫,从木地板上爬起来。他没想那么多,脱了身上的脏裤子,也没有任何避讳,当着沈渥平的面抬起左腿,靠近熊猫短裤,然后右抬右腿,往右边的洞穴里钻。

结果没站稳,一不小心就失去平衡,朝一边摔过去。

沈渥平伸手抱住了向甯,惯性一拉,孩子也就坐在了他大腿上。

向甯重量很轻,沈渥平觉得他还没有那只清朝的花瓶重。轻飘飘的重量压在他腿上,这样近距离炙热的皮肤接触让他不太自在,他没敢往下看,视线凝聚在小向甯脸上,想把他从怀里弄出去:“你坐着穿衣服,不要摔倒。”

小向甯一点也没有从沈渥平腿上下去的意思,相反他还把沈渥平大腿当成了非常好,非常结实的椅子,坐在上面把熊猫短裤穿上,提到腰间,又一次坐在了他腿上。

“爸爸,”他叫沈渥平,凑近他的脸颊,问,“你知道阿姨叫什么名字?”

这家里只有一个阿姨,沈渥平想了想,还真是被问住了。

“我不知道。”他说,“阿姨是刘秘书找的人,合同也是他着手去办,我不知道阿姨叫什么。”

没有哪个雇主会专门留意保姆的名字。尤其到他这个身家级别,保姆就是保姆,可以姓王,可以姓李,甚至可以姓欧阳上官,他不需要了解,只知道是保姆,可以做事就行。

向甯闻言露出了一个有点得意的表情:“我知道阿姨叫什么。她叫桂花,桂花树的桂花,桂花米酒的桂花,还是桂花汤圆的桂花。”

沈渥平不大相信,“你怎么知道?”

“是阿姨跟我说的。”向甯觉得这是个秘密。凑到沈渥平耳朵边,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幼儿园小孩那样跟他说悄悄话,“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不叫水水平,阿姨说你姓沈,你叫沈渥平,还有我。”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我叫向甯,很难写的那个甯。”

两人距离很近,讲话时热气喷洒在沈渥平耳朵上,向甯身上的牛奶香他清晰可闻,还包括他衣服上柔软的花果香洗涤剂,以及他的肌肤体温,他的一切细小动向,都似小行星环绕轨道般在他身边发生。

向甯坐在沈渥平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说悄悄话,他叫爸爸,还说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这样的动作太暧昧,对于一个心智不全的小孩来讲,无非就是闹着玩。

沈渥平原本就亏欠向甯,向甯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也就是一个缺爱的小孩儿想跟他亲近亲近,没什么不好,更没必要小题大做,上纲上线去阻止。

沈渥平没有过激反应,保持这个姿势,笑着听向甯跟他讲了一大堆那天在家里发生的事。两个人是怎么在纸上写写画画的,他是怎么知道阿姨叫什么名字的,好像在他看来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沈渥平这个爸爸说,两个人是很亲近的关系,向甯什么话都可以跟他讲,也不用在意别的。

向甯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就不讲话了。

他的思维没有太长时间的连贯。本来也不是正常人,跳到哪儿说到哪儿反而才正常。

沈渥平见向甯一张脸开始变得发灰,发青,最后变成白色,手指蹭了蹭他的颧骨,问:“你的小脑袋又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