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姐姐。”向甯从他衬衫的扣子上支棱起脑袋,亮汪汪的小狗眼睛看着沈渥平,像个小孩一样,天真又笨拙,“什么时候可以带我找姐姐?今天几号,是不是姐姐该过生日?”
没等沈渥平开口,向甯从飘窗上跳下去,来到墙壁上的一幅画。
他在黄土村的时候见过村支书家里那张美女挂历,上面有很多日期。向甯的生日是在立秋这天,向云跟他一起过生,也就是说他只要在上面找到立秋两个字,就是他和姐姐的生日了。
很不幸,房间里的这幅画并不是什么美女挂历。上面没有日期,也没有其他字。只有右下角的全英文介绍还有一串数字,向甯根本看不懂这是国外名画,他当然也不会知道,沈渥平拍卖下来的这幅画高达200万美金。
他没有放到家庭收藏馆,而是挂在这里,也是因为诸如此类的东西太多了,他自己的房子放不下。
向甯找不到日历,只好回过头,又倒腾着两条腿跑回沈渥平怀里去。
他拆开沈渥平的手臂,一定要在他腿上坐着,好像笨兮兮的要把小时候所有没受到的父爱都补回来,玩弄沈渥平的纽扣,问他:“今天是几月几号了?什么时候立秋呢?爸爸?”
沈渥平沉默之后,对向甯说:“今天就是立秋。”
“真的?”向甯眼睛刷的变亮,从沈渥平大腿上起来,两只手抓他的大掌,向门口扯,“那你快带我去找姐姐,我们买一个花篮蛋糕,今天我们俩就过生,我还有礼物要送给姐姐,在床底下。”
他没有拉动沈渥平,只好松开他跑到大床底下,从里面拿出一只看上去很廉价而且已经掉漆的塑料珠手镯,而且已经掉了漆皮的手镯。
“这是我要送给姐姐的礼物,我答应姐姐了,今年要给她一个漂亮的镯子,爸爸什么时候带我去找姐姐呢?”
沈渥平开口,叫了一个向字,小向甯又打断他:“姐姐会不会知道这里?是不是过一会她就自己回家了,跟之前一模一样?”
他的大眼睛环绕屋子周围,找了一圈,最后打开衣橱要躲进里面。
“那我藏在这里等姐姐回来,行吗?爸爸不要告诉姐姐,她进到这个房间我就打开门,姐姐肯定被我吓一跳,她胆子可小了,有一点动静都会害怕。”向甯咯咯笑,跟沈渥平分享他在黄土村的趣事,“以前每年立秋我都会藏起来等姐姐回家。每年都找不到我,然后被我吓一大跳,我们一起看姐姐都从城里带了什么,然后姐姐去煮鸡蛋,去做饭。到了晚上就一边吃花篮小蛋糕,一边吃鸡蛋,姐姐还会搂我睡觉,和小时候一样。爸爸有没有煮鸡蛋?还是等姐姐回家再煮?什么时候煮鸡蛋,我也可以帮忙呢,我会烧锅,我烧的可好了。”
他越说越兴奋,眼睛里迸射出期待的光,好像下一秒向云就会打开大门,一步一步走到这个房间,像之前几年那样找到他,被他吓一跳,然后抱住他。
可真相是什么样的?
只有沈渥平自己知晓,他期待的姐姐向云永远不可能回来。
至少是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向甯自己说了一大堆话,没等沈渥平回答就关上了柜子门,藏在里面。
隔着一层精良的金丝木,沈渥平好几次都听见了向甯捂着嘴偷笑。是啊,他怎么会不高兴呢?今天立秋,是他和向云的生日,按照以往,姐姐会从城里回去,会给他带花的小蛋糕,他还可以吃到好吃的鸡蛋,到了晚上向云像对待小孩那样搂着他睡觉,给他讲城里发生的事,这听上去是姐弟俩唯一可以翘首以盼的幸福。
而这幸福却被他儿子沈廷轩亲手捏了个粉碎,一点都不剩下。
心中巨浪滔天,沈渥平离开飘窗,来到衣柜前面。
他抬起手,敲了敲木板,语气十分晦涩:“向甯,你先出来,好吗?我有话对你说。”
向甯抱着自己的膝盖在漆黑的柜子里眨了眨眼睛。他闻着这里的木头香味,想不明白为什么城里人的衣柜都是香香的,还是很乖地回答沈渥平:“我不可以出去,我要留在这儿等姐姐回来,还要吓姐姐一大跳呢。我每年都会吓唬姐姐,姐姐也很高兴,她喜欢我吓她。”
“向甯”沈渥平已经濒临无奈,他试图和衣柜里的小孩平等交流,隔着衣柜的门跟他说,“关于你姐姐向云,我有一些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可以先出来吗?”
听见向云两个字,终于衣柜的门打开,露出了一颗疑惑的小脑袋。
向甯从下往上看着沈渥平,就那样看着。
过了很久。
他问沈渥平:“姐姐怎么了?爸爸到底要说什么不好的消息呢?”
赎罪17(赞赏加更篇)
向甯是个命硬的,人傻多福,从台阶上摔下去只留了皮外伤,没伤到脑子真是万幸。
在医院住了三天,他实在不愿意再在这地方待,加上医生都说没大事,沈渥平这就给他办了出院手续,接他回家。
向甯脑袋上还戴着纱布,伤口愈合总是痒,他自己忍不住挠,沈渥平怕感染就没让他往下弄。
外头的公事全都处理好,剩下些私事,也终于到了向甯找姐姐的时候。
这天早晨吃了饭,保姆去菜市场买东西。
留下沈渥平跟向甯两个人在家,向甯在自己房间里看外头庭院中开的花。他屋里有个很大的飘窗,他最喜欢跪在上头看外头的风景,沈渥平这个家又大又漂亮,外面还有各种各样的植物,住院前那些花还没开,他一回家,这些个小花儿全都开了,漂亮的不得了。
向甯最喜欢花,黄土村他能看见的花很少,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字。就算能叫出名字,那些花开的时间也很短,一眨眼就没了。
沈渥平院子里这些花儿却完全不一样的。很多,而且种类都不一样,今天这些败了,明天那些还会再开。他每天睡醒都有不一样的花可以看,也许这些花可以直接开到秋天或者冬天……那冬天呢,冬天有好看的花可以看吗?
他的小脑子里想着这些问题,沈渥平敲敲门,走了进来。
“爸爸。”向甯直起两条细细的腿,没有从飘窗上下去,看见他就很高兴,“爸爸今天不走了。”
向甯昨晚出院,沈渥平一直陪着他在这儿睡的觉,也没离开。
向甯当然开心,等沈渥平在飘窗边沿坐下,他主动拉住这位爸爸的大手,两条腿蜷缩到胸前,玩弄沈渥平的手指,还有他的戒指。
“出院开心吗?”沈渥平问。
“嗯,开心。”向甯从台阶上摔下去,脑袋撞了一下,他性格变得开朗很多。现在是一只晴天小狗,讲话不漏气,看人的眼神也大大方方。
这让沈渥平总有一种错觉,好像他脑袋上有一对小耳朵,可爱的毛茸茸的小耳朵,屁股后面还有一只尾巴,只要自己靠近,向甯就会止不住的晃动尾巴,跟他亲近,朝他身上贴。
这行为很好,他也已经很多年没被谁这么不留目的的亲近。
沈渥平揭开向甯小脑袋上贴的纱布,查看伤口。
“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上面结了痂,这几天只要不扣,过几天能好。”
“结痂是什么。”向甯听不明白,眼睛亮亮地问沈渥平,“什么是结痂。”
他是个非常喜欢说话的孩子,之前不讲话是因为没有人跟他讲话。黄土村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向甯,小时候也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玩,但那些大人总会一脸惊恐的把他们家孩子拉走,时间长了,一传十,十传百,哪还有人跟可怜的小向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