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向甯真是他当年资助那个小孩,按照每个月4000元的教育经费算,中间差的部分去哪了?
他赞助的那些钱又有没有真正用在这个孩子身上,供他念书,或者生活?
如果向甯不喜欢上学,早就不念了,那么这几年少说他也投了百万,这份所谓的爱心,又落在了哪个“清官”身上?
沈渥平心中有了一个大概推断。
于是问刘尚:“答案是什么。是,还是不是。”
刘尚静默,道:“是。”
他说:“向甯就是蓝天公益当初送上来,而且被您选中进行资助的孩子。您当初选他,是因为他的名字很特别,跟其他村里小孩都不一样,您说这孩子是很特别的,将来准能做成大事,不会被山村淹没。”
沈渥平眸色渐沉,听刘秘书一番话,有了考量。
“感情从头到尾,咱们贡献的这份爱心都是蓝天公益用来揽财的借口。”他一想到要不是沈廷轩这个案子的受害者是向云,向甯的姐姐,也许真相这辈子都不会浮出水面,更觉讽刺,“这些个做公益的真是看得起我,和谐社会,骗到太岁头上来了,真把人当傻子?”
刘尚咽吐沫,问:“现在怎么办?是要找蓝天公益的负责人说明情况,还是要求他们给出明细,再做下一步定夺?”
“有什么用。”沈渥平不怒反笑,“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能问,人家就能给你造一份假账。常在河边走,他们怕这个?”
“那怎么办沈总?难道就这样不管了?”
“资助金是每个月按时打过去?”
“是,他们给了一个账户,咱们把资助款打过去,由他们转成现金,发放给贫困学生。”
“那很好,等着吧。”沈渥平收了笑,眼泛黑澜,“这个月的钱该转还转。我倒要看看,向甯在我身边,他们怎么把这个钱送到他手上。”
刘尚打了个哆嗦。
又听沈渥平说,“要是这个钱送不到手上,这笔账才得一五一十,好好算算。”
结束通话,刘尚立马前往医院,去照顾向甯。
沈渥平坐进车里,正要回家,归属地河北的号码来电。
他眼神微变,关严四周车窗,在车里接听:“喂。”
“爸,是我。”沈廷轩在里头待两个月不好受,成天往死里折腾,嗓子都哑了,“爸你什么时候把我弄出去?我受不了了,我真的一天都受不了了,这里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沈渥平看时间,监狱通话一般在白日,沈廷轩电话能半夜打过来,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从里往外打电话极难,一秒都浪费不得。
沈渥平嗓音沉了沉,说:“我问了你段叔,他说你现在必须在里面好好改造,好好反省,否则一切都没用。”
“我反省了啊,我天天反省,都快疯了,我真不像搁这里头了爸,一点都不。”沈廷轩刚开始以为犯个小错,跟以前一样,他爷爷不出三天就能把他捞出去。结果一晃两个月没一点动静,他才知道给爷爷打电话没用,这事还得求他爸。
知子莫若父。
同样,知父莫若子。
沈廷轩太清楚沈渥平不可能像爷爷那么溺爱他,跟沈渥平来硬的没用,只好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爸你不心疼我吗?我在这里头,睡不好,每天都得干活儿,走哪脚上都有脚镣,而且他们动不动就打我,不让我吃饭……我没人权啊爸,在这里头我比狗还惨,再这么下去我真要疯了……求求你了爸,让我出去,求求你了,爸爸……”
第9章
沈渥平听亲儿子哭,一张脸没任何表情。
沈廷轩是他儿子,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别人不知道,他再清楚不过。
这根本不是认错悔悟,这是鳄鱼的眼泪。他只是怕受罪,才哭一哭,祈求父亲一点同情。
沈渥平这儿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对犯错儿子的同情。
他坐在车里,听沈廷轩哭了几百句,等那边坐不住,破口大骂他一点都心疼自己,他简直不配当自己的亲老子,沈渥平才道:“阿轩,你进监狱是因为谁?吃不上饭,睡不好觉,又是谁造成的?是我,是你老子么?”
沈渥平不发脾气。但他嗓低,讲话略一停顿,帝王之气就不禁泛露,很有气场。
沈廷轩在沈宏泰那儿再无法无天,他也怕沈渥平。
沈渥平两句镇压住沈廷轩这只恶鬼,等那边不吭声,才气息落下,说:“中国是法治社会,有钱能横着走不假,但你别忘了,杀人它终究是还是得偿命。检法部门一审没枪毙你已经给你留条命,还有脸谈人权?怎么,你嫌死的慢不是呐?好端端弄死一姑娘,你还要人权,那是你要的东西么?你真是大言不惭,社会蛆虫一个,沈廷轩。”
沈廷轩被沈渥平骂的狗血喷头,牙齿都咬碎了,愣是不敢回嘴。
眼下能救他的只有他亲老子沈渥平,连他爷爷都不行。
沈廷轩打电话前就想好了,只要把他弄出去,别说骂他,就是沈渥平打他一顿,卸他一条腿,他都感恩戴德,念他老子是个有本事的大英雄。
挨几句骂算什么呀?不疼不痒,比起人身自由,真屁都算不上。
通话时间不长,教官在那头催促。
沈渥平知道沈廷轩在等,毕竟是温清雨给他留的唯一一点念想,也是她的一命换一命。沈渥平恨沈廷轩,架不住亲老子亲儿子,不可能真见死不救。
“我再找找你段叔,看怎么办。”沈渥平压低声音,一手打火机点着根烟,东西扔仪表台上,“这段时间别给我惹事,别跟教官打架,人家训你就听,让干什么干什么,一切还得等机会。事难弄,怎么也得小半年,爸爸尽量办。”
父子俩很少这样平心静气的对话,沈宏泰溺爱无边,沈廷轩老小就不听沈渥平的,越大越跟他唱反调,老觉得沈渥平就是个斯文败类,还爱装逼,伪善,他爸是他的克星,能把他烦死。
哪次吵架这败家子都恨不得抡椅子跟他爸玩命,纯属缺心眼,傻逼种。
现在沦为阶下囚,终于意识到他老子对他再不好也是他老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可能真不要他。
难得,沈廷轩鼻子一酸,叫了声爸:“对不住了,我给你捅了个大篓子,得你花个大钱。”
沈渥平心口一颤,抓手机的大掌迸出青筋,没说半个字。
五脏六腑被石器压在下头,他胸闷气短,难能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