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映快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吴轻,锦州人氏,新科状元。”
“原来是吴公子啊,久仰大名。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清知并不熟悉吴轻,聊着也没多少兴致,好在吴轻是个有眼力见的,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谢清知见人背影消失在拐角,转头对上蒋勤径有些埋怨的眼神。
“先生果然慧眼识珠,吴轻此人才学皆不凡,是个好苗子。”
“哼,苗子是个好苗子,可惜被杨培糟蹋了。”
蒋勤径说着,细细看了谢清知几眼,神情上皆是不满。
“一去三年也不回来看看,前几天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来瞧瞧我,总不能是烦我这个老头子了。”
“哎呦,这是哪里话,先生永远是先生。”
谢清知拉着蒋勤径坐在石凳上,倒了杯茶推到蒋勤径面前。
“这不是三年前答应先生来给先生祝寿了吗,说到做到,不曾食言。再说了,先生别说,我若是早来了,八成会被先生扫出家门。”
蒋勤径浅酌了口茶水,赞同道:“说来也是,但这能怪谁?三年前是谁不告而别,若不是我顶着雨去瞧你,哪能换来个会回来的诺言。”
谢清知闻言晃了下神,想起三年前自己匆忙下的决定,心知蒋勤径猜得对,他原本就是打算永不回京城的。
而让他决定不会京城的人,此刻正如孩子般站在他身后。
蒋勤径没注意到谢清知转瞬而逝的落寞,而是看向谢清知身后老老实实站着的皇帝。
皇帝臣子间尊卑有别,按理说他是不能把小皇帝晾在一边的。
但燕国重师道,一般而言弟子不得允许是不能与师父同坐的。
更何况,他是谢清知的师父,谢清知又是皇帝的师父,这辈分算下来,他已经算是皇帝的师祖了。
如此一来,他若不开口,皇帝但凡稍微懂点事就不会敢往石凳上坐。
好在小皇帝平常虽是任性胡来,但还是懂些事理的。
他自认在公事上刚正不阿,在私事上却是极度护犊子。
一想到当年自己的学生因为皇帝失了半条命,就不想正眼看皇帝。
奈何当时入朝为官身不由己,现在辞官赋闲在家,就万没有再顺着皇帝,自己忍气吞声的道理。
谢清知知道蒋勤径不是很喜欢江泽渊,就没自作主张让小皇帝落座。
可让小皇帝一直呆在身后也怪可怜的,他正想找个由头把人支走,就听见自家先生说了话。
“自打你俩一来我就想问了,这衣服……你们商量好的?亏得我今天拒了下人呈上的红衣,不然倒能和你们配上一配。”
“徐伯让绣娘赶制的,说是穿上这件,先生肯定高兴。”
蒋勤径听后大笑。
“不错不错,还是徐常了解我,我就喜你穿红衣,那白衣有什么好,看着人没有精气神。”
“我也喜欢。”
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里面的得意显而易见。
蒋勤径闻言,看向终于出声的皇帝,谢清知跟着转头,恰好瞧见小皇帝人畜无害的笑容。
江泽渊对上他打量的视线,又说了一遍。
“红衣很配先生,我很喜欢。”
或许是那句「红衣很配先生」入了蒋勤径的耳朵,让他十分高兴;又或许是蒋勤径觉得不应该太拂皇帝的面子,终于妥协。
不管是因为什么,江泽渊终于被允许坐了下来,他有心往谢清知身旁凑,奈何石凳太重,稍一挪动就会吱呀作响。
蒋勤径耳朵不好但也没到聋的程度,被吵得眉心皱了起来。
江泽渊也毫无意外地收到自家先生的一记眼刀,他无赖地笑了笑,有些失望地比划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奈地老实坐好。
谢清知见小皇帝终于变乖,不管是不是装的,他都终于能安心和蒋太傅闲聊了。
眼下蒋勤径恰好说到二十年前谢家巨变的事,他也跟着回忆起那一段痛苦挣扎的日子,和蒋勤径简单聊了起来。
准确来说,那是二十一年前,夏末秋初。
当年南方水患严重至极,民不聊生,死伤人员不计其数。
朝廷拨出的赈灾金经过层层压榨,真正落到百姓身上的数额十不存一。
邹昌帝大怒,可朝中官员也是你推我攘,没人敢揽下救灾治贪的担子,他父亲不及思考其中利害关系,就自请南下。
条件最艰苦的救灾场面他没有看到,当年因为江南水患太严重,他父亲不顾他反对抗议,还是把他留在了京城。
可他自小就是粘人的性子,又早早没了母亲,哪能忍受这么长时间的分别。于是在救灾一事稍有好转时,便告别徐伯自作主张下了江南。
当时水患已完,接下来做事的重点就是修堤建坝,以绝后患。
救灾时当地官员自是争相配合,生怕一不小心落下个做事不利的名声,以致被摘了乌纱帽。
可等水患一绝,众人就搅起了浑水。
原因无他,只是朝廷下拨用于救灾的银子还有大半没有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