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忘了!那你开车,我先不跟你说了,注意安全啊。”
“有司机,你说你的。”
“……”郝立冬虚惊一场,缓了一会才问,“哥,那个……连卓他走了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连政不由得想起第二次见郝立冬时的模样,眼里全是泪,哭着吼着说要报警。现在人是开朗不少,也不怎么哭了,但造成的伤害并不会消失。
“他12号的火车,给你错开了,放心过来。”
难怪要12号以后,郝立冬得意地瞥了兄弟一眼,开怀道:“哥,你对我真好!我要抓紧锻炼胳膊,等过去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连政看着窗外,隔了几秒说:“着什么急,等它慢慢恢复。”
54.小尾巴
北城火车站,新兵们在候车大厅集结待命。
养了十九年的儿子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身戎装,挺拔地站在队伍中,卓舒兰逐渐红了眼眶,靠在丈夫怀里小声哽咽。
“哭什么,一晃眼就回来了。”连绍宗搂住妻子,轻拍着她肩膀安慰她。
“我就是……难受,都怨我……”更多的,卓舒兰说不出口。
一切又重新步上正轨,日子在慢慢好起来,她却无法再回到从前的生活。
两个孩子,一个永远不想见到她,一个奔赴边疆一走就是两年,所有起因皆是她。不知不觉已走过半生,数个难眠的夜,她回首过往,深深的自责与愧疚将她包围,越缠越紧,让她痛苦。
人声鼎沸中,到处都是来送行的长辈,有不少在低头抹眼泪,龚秀芳看不得这场面,见儿媳委屈巴巴地哭着更是来气,数落道:“怎么不怨你啊?孩子在时你不好好教,要走了你跟这儿哭。绍宗你也是,你也惯着孩子,这小名儿就没取好,打小淘气,政儿小时候”
“奶奶,”连政揽住老太太,“站挺长时间了,我扶您去坐着。”
龚秀芳生了两个儿子,次子一家三口定居海城难得回来,陪在身边的只有长子一家,毕竟是跟前长大的小孙子,妈妈再不讨喜,孩子能有什么错。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
与一大帮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站一起,连卓心生抵触,但强烈的自尊心迫使他接受自己选择的结果。
嘈杂的环境里夹着压抑的哭声,离别氛围下,他有些烦躁,幸好没同意陈齐和许志扬过来,没被他们看见自己丢人的样子。
提示进站的广播响起,新兵们整齐列队,有序地通过专用通道。
连卓拎起母亲昨天收拾的行囊,随大部队向前出发,他告诉自己绝不往回看,可还是没忍住,过通道时回头匆匆瞥了一眼。
这一眼,他看见母亲哭红的眼睛,看见父亲眼里的不舍,哥哥和奶奶站在一旁目送着他,他不喜欢的奶奶还冲他挥了挥手,满脸慈祥。
为什么都要过来……
连卓鼻子一酸,加快步伐跟上往前走,他不会像郝立冬那个土包子一样在人前哭鼻子,丢人现眼。
“看你哭,我都想哭了,还好没让我妈送我,两年很快的,你就当是去玩儿了。”
声音细细的听着让人不舒服,他闻声转头,确定边上的新兵是在跟他说话,又嫌恶地转回来,没有搭理对方。
真他妈丢人啊。
连卓觉得自己可笑,有什么好哭的,那不是他的家人,是郝立冬的。他们只是暂时被蒙在鼓里,郝立冬早晚会回家。
而他,注定要离开。
直至大部队消失,妻子情绪仍不稳定,连绍宗心里也不是滋味,对于老母亲的数落是一句没反驳,全都受着。
“老公,我去趟洗手间。”卓舒兰抹掉眼泪,平复情绪,讨好着问婆婆,“妈,您要去吗?”
龚秀芳不领情,对孙子道:“政儿,你陪我一道去。”
连绍宗心疼妻子,偏又不能说老母亲的不是,于是让儿子陪着去,自己跟妻子走在后头,尽量避免家庭矛盾。
他搂住妻子,安慰道:“甭往心里去,她也心疼淘淘受苦,怪我没好好管教孩子。”
“怪我……”年轻时冲动的决定伤害了两个孩子,难以弥补,卓舒兰心有不安,低声问丈夫,“老公,如果我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你会原谅我吗?”
“公司亏钱了?”连绍宗笑了笑,“你啊,最近夜里老闹腾,心里有事儿要说,亏就亏了,那公司开给你就是打发时间的,等我忙完这阵,陪你出国散散心。”
是比公司亏钱还严重的错误,她不敢赌,害怕失去眼前的幸福。
补完妆出来,卓舒兰见洗手间门口只有继子一人,婆婆在不远处的等候椅上坐着,她左右张望了下,不见丈夫身影。
“他临时有事儿先走了,我送你们回去。”连政说。
卓舒兰不愿往老太太跟前凑,打算自己叫车回公司,一想有些事得跟继子打听,便与他同行。
连卓当兵去了,她想着抽个时间去南城看看,嘴上承诺永不相见,为的是让立冬把钱收下,哪里忍心不管自己的亲儿子?等郝金芳走了,得想办法把孩子偷偷认回来。
好在一路上,老太太没和她啰嗦,全程闭着眼休息,应该是累了。
等车里只剩下两人时,一番犹豫,她开口问继子:“小政,你跟立冬那边还有联系吗?”
“说重点。”连政直接道。
“……”卓舒兰说,“不知道他骨折好点没,我没他电话。”
即便有,她也担心那头不肯接。
郝立冬后天过来一事,连政没跟家里提,有郝金芳的意思,也有他自己的意思,担心郝立冬想起不愉快的,能避则避。
“石膏拆了,手腕还得再养养,他现在过得挺好,你以后少打听。”
“我就问问……”卓舒兰尴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