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是原型。"

窗外的雨幕突然变成流动的数据瀑布，莫小白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场景中闪回校园、职场、末世、星际......每个世界的"她"身边都有桑阳的数据投影。

"我们研发的情感AI需要人类样本。"桑阳的指尖浮现出细小的光点，"而你父亲签下的实验协议，让你成为了最佳载体。"

莫小白猛地抓住茶几边缘。她想起十二岁那年车祸后漫长的"康复治疗"，想起父亲实验室里那些闪着蓝光的舱体。记忆像被撬开的罐头，腥甜的真相涌了出来。

"所以我的头疼......"

"是神经链接过载的副作用。"桑阳突然单膝跪地，握住她发抖的手，"但我发誓，三年前接手项目后，我一直在想办法让你脱离系统！"

莫小白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桑阳的皮肤下隐约有电路纹路流动。这个认知让她胃部绞痛她爱过的、恨过的所有人，包括此刻眼前这个满眼痛悔的男人，都只是数据构成的幻影。

“呵，原来如此。”莫小白捂住脸。

桑阳担忧的望着她：“你别怕，我已经找到让你脱离系统控制的办法了。上一个副本就是很好的例证。”

莫小白摇了摇头：“不。”她脸颊上布满泪水，眼神却很坚定，“我不想离开。”

桑阳有些吃惊。

莫小白笑了笑：“不想回到那个冰冷无趣的世界有那么难理解吗？”

那个世界的莫小白长得不好看，因为父母离异的缘故，性格孤僻懦弱，在学校里没有同伴，老师也不喜欢她。

如果那样的世界是真实的话，她宁愿永远活在虚幻之中。

“可再不醒来，你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桑阳有些着急，躯体长期沉睡，即便脑电波仍旧存在，身体机能也会退化，最后变成植物人。

"你知道吗?"莫小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桑阳的脸庞,感受着那近乎真实的温度,"在这里,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桑阳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抓住莫小白的手腕:"但那都是假的!你的记忆、你的情感,都是系统模拟出来的!"

"那又怎样?"莫小白轻笑一声,挣脱他的束缚,"现实中的我是什么?一个被父母抛弃的试验品?一个连朋友都没有的怪胎?"

她转身走向窗边,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完美得不像真实。而这正是她想要的一个没有痛苦,没有孤独的世界。

莫小白弯了弯唇角：“你说这里是假的，我看也不完全如此吧。事物可能是假的，情绪却是真的啊，我所感受到的喜悦、忧伤、悸动，甚至……与你做爱时的快感，都是真实存在，能被感知到的。”

桑阳抿了抿唇：“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我们回到现实世界也可以……”

莫小白打断他：“现实世界的我那么难看，若不是因为这个系统，你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在床上躺了三年，肌肉都萎缩了吧。谁会喜欢我？”

“我会！”桑阳跟上前来,声音低沉:"小白，现实世界有很多人爱你，你父亲从来没有放弃过你。那个实验是为了治疗你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不是抛弃。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会向你求婚，我们在一起好吗？"

莫小白的肩膀微微颤抖。一些被系统刻意模糊的记忆开始浮现病床前父亲疲惫的脸,窗台上每天更换的鲜花,还有那些她以为是梦境的轻声细语。

"不..."她捂住耳朵,"你在骗我!"

突然,整个房间剧烈震动起来,墙上的画框掉落在地,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无比。窗外的城市景象开始扭曲,高楼大厦像融化的蜡像一般坍塌。

"系统不稳定!"桑阳的脸色大变,"小白，快随我出去!"

莫小白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开始变得透明，她一咬牙，挣脱开桑阳的手，朝外面跑去，单薄的身影很快如同油彩般融入坍塌的世界中。

桑阳抬腿跟上，脑海中却想起急促的警告音：

Warning！Warning！

脑内世界正在崩塌！请尽快撤离！

脑内世界正在崩塌！请尽快撤离！

桑阳只停顿了一秒，立刻跳入了融化的世界中。

莫小白感觉自己在下坠。

周围是破碎的代码洪流，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她伸出手，抓住一块漂浮的记忆碎片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送她的银色手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不是植入的记忆..."她喃喃自语，掌心被碎片边缘割出血痕。疼痛如此真实。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来自你的真实经历。"桑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的身体在数据风暴中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全息投影。"系统只是把它们重组成了不同的剧本。"

莫小白转身，看见桑阳的右臂已经数据化，蓝色的光点不断飘散。"你为什么要跟来？"她声音发颤。

桑阳笑了笑，眉眼温柔：“说好了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想留在这里的话……我便也留下来好了。”

莫小白眸中涌出晶莹的泪花。这一刻她才正视桑阳，正视他们之间的感情，那是种超脱欲望之外的……更为美好的东西。

桑阳用剩余的手指向远处。在破碎的城市中央，一棵巨大的樱花树逆着崩塌的方向生长，花瓣如雪纷飞。"那是你的初始记忆节点，我们去那里吧，让我从头开始了解你。"

莫小白张开手臂，拥抱住了他。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显示屏中挂起风暴，黄沙将整个城市都湮没，治疗仓中两人的脑电波剧烈震颤，继而逐渐变作一条直线。

“她的脑内世界崩塌了！”

“不！桑阳还在里面！他必须尽快摆脱桎梏，逃出来！”

“要是……要是出不来，他也会同莫小白一起永远留在那里，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脑死亡’。”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还不出来？”

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们紧张的盯着屏幕，然而直到显示屏内城市内的最后一块绿洲被沙土覆盖，整个化作荒漠，桑阳的治疗仓都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