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在床边走来走去,仿若天要塌下来,“秀秀,世子殿下在我们家误食了毒馒头,虽是他自己不小心误食的,可到底是在咱家发生的这事,长公主殿下若知晓此事,怪罪下来,咱家不就完了!”
“无需担忧,司马烨下令封了口。长公主不会知道他中毒的事。”
“那便好,那便好。”杨氏放下心来。转而她注意到了什么,“秀秀,你怎的直呼殿下大名,天爷!你不要脑袋了!”
“他并不介意,不用担心。”
“可他是世子,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到底还是不要直呼其姓名为好。”
“平头百姓”这四字从耳边划过,沈秀默了默。
事实上,她现在可能算不上什么平头百姓。她没有告诉杨氏和沈有财,她在西域曾被高昌王封为宝珍公主。
如今她也是一国公主。
她回中原后,一直没主动去联系高昌那边的人。她一直拖着不去联系高昌,其实是想让时间缓冲一下自己不好受的心情,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因为她愧疚于高昌王的厚爱,愧疚于自己即便愧疚,也不能舍弃高昌公主这个身份。
对她来说,武功高强重要,身份地位也同样重要。她需要高昌公主的身份。权势地位能增加她的底气,省去很多麻烦。
她知道她自私卑劣,但为了能好好活下去,她没办法。
然而她一直拖到现在还不联系高昌,心里却也没好受多少。
忽而,司马烨眼皮微动。沈秀靠近,“司马烨?司马烨?”
他缓缓掀开眼帘,睁眼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沈秀。”
“我在这里。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神情渐渐清明,气若游丝,声线沙哑,“我没死?”
“没有,已经解了毒,再吃些药,调养调养身子便没事了。”
他看着她,面孔苍白羸弱,眼神专注。沈秀错开他的注视,“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她一起身,一股拉扯之力便从袖子上穿来。
司马烨攥住了她的袖子,“别走。”他央求她,语气足够低声下气。
“我还有事要做,你好好休息。”沈秀抽出袖子。
司马烨目送她走远的背影,委屈,难过,落寞,等等情绪让他的嘴角越来越下垂,他可怜得像一只被踹了一脚的小狗。
魏朝清得知司马烨醒来,先是来关心了他一番,尔后道:“你中毒的事,莫要怪罪于沈家。”
他将沈家撇得干干净净,话里话外都在维护沈家。
司马烨道:“夫子怕我怪罪沈家?我不会,我怎么可能会。”
得到满意的答案,魏朝清颔首,“好生歇息,我便不打扰你了。”
待魏朝清离去,屋子里安静下来。司马烨抱着被子,想起之前沈秀毫不犹豫的离开,整个人又落寞下来。
“来人。”
“殿下?”
他吩咐侍从取来一紫色锦盒。
“打开。”
侍从从命。这锦盒镶金嵌玉,侍从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坏了盒子,于是小心翼翼,动作极其谨慎。也不知盒子里装的的是什么?能装进这样的盒子里,里面的东西必定也是珍贵的珍宝。
然而盒子一打开,侍从傻眼了。盒子里,并未有什么能闪瞎他的珍宝。
只有一朵牵牛花。一朵被做成书签的牵牛花。
就这么一朵牵牛花,还得用这样的盒子来装?侍从暗地里咋舌。
司马烨将牵牛花放进掌心里。
这朵花,是沈秀之前在桃花村丢掉的牵牛花。他轻轻触碰牵牛花,难受地蜷缩起了身体。
沈秀回屋后,见小桃忧心忡忡。她道:“不是说了,司马烨不会怪罪我们家,不会怪罪于你,你不会有事。”
“姑娘,多谢您。”
“谢我做什么,倒是我对不起你,这件事对你来说本就是无妄之灾。”
小桃摇摇头,她想,若不是沈秀,她恐怕难逃一死。毕竟她是下毒的“始作俑者”。
她没去曼陀罗教之前,也伺候过别人。但没伺候过像沈秀这样对她好的主子。
来燕州时,谢扶光已经将小桃的卖身契交与了沈秀。现在她是沈秀的丫鬟。沈秀从不苛待她,打骂她,有什么好吃的也会与她分享,她待她极好。
恐怕没有几个丫鬟能像她这样,这样好的运气,能遇到这样好的主子。她心怀感激,泪腺湿润起来。
内院里,沈秀打完沙袋,停歇下来。她靠在躺椅上,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司马烨。
司马烨能毫不犹豫吃下毒馒头,疯狂又极端,从某种程度来讲,司马烨与谢扶光倒是有些相似,如出一辙的疯狂极端。
只是司马烨是暴躁易怒,喜怒形于色的疯狂极端,谢扶光是那种,笑眯眯的,温柔平和到恐怖的疯狂极端。
一个个的,都喜欢发疯发癫。她不禁拧眉。
微凉的指尖带着一阵花香抵在她眉心,谢扶光的食指抵着她的眉,道:“为何皱眉?”
还未等她说话,他接着道:“因为司马烨,你在为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