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和之上前拱手,燕雪客给朝轻岫一个颜色,随后也跟着行礼。

大夏礼仪不算繁琐,非特殊时机,大臣面见天子时不用跪拜。

中年人一挥手,态度随和地让众人免礼:“朕今日微服而来,卿家都不要拘束。”他带着两位家眷,自然地走到上座坐下,随后看向人群中最年轻也最陌生的那个,道,“你就是那个朝轻岫么,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朝轻岫深施一礼,垂首道:“草民江湖草莽,并非世族出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中年人略点了下头,笑着对身边人道:“王卿,郑卿,朕以前与二位提过,江南有个小娃娃,创立了一个大门派,想来就是面前这位。”

知道问悲门创建者身份的燕雪客等人:“……”

天子久居深宫,一开口就充分展示自己对江湖消息的了解程度。

被称为“王卿”的王贵人看了朝轻岫一眼,声音温和:“说是草莽出身,瞧着却一点不像,果然是盛世才能出现的英才。”

朝轻岫摇头否认:“您误会了,问悲门是岑兄建立的,只是他懒于处理外面的琐事,才将门主的担子交给了我。”

虽然朝轻岫出言反驳,但她年龄小,看着又像是读书人,神态间还有种天真直率的气质,中年人被纠正后,竟也并不动怒,反而赞了一句:“你虽然不是创建问悲门的人,但这样的年龄,能统领群豪,也了不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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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第两百九十五章

郑贵人微笑:“江湖上的孩子从小在外磨砺, 果然跟咱们常见的很是不同。”

皇帝点头。

他一直自负才智出众,听身边人说朝轻岫聪明, 见面时不免带了些审视之意,此刻发现这个小姑娘言语直白,举动率真,反倒觉得她心性质朴,与传闻中那等老谋深算的人物大为不同。

毕竟只是个刚刚十七岁的孩子,想来聪明是聪明,但人无完人, 她既然在破案上尤有天赋,那么在待人接物上面有些缺陷也是在所难免。

王贵人也难得遇见江湖人物,语气中带了些好奇:“那个问悲门是个门派么, 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朝轻岫垂首回答:“门中的朋友们大多喜欢在外面做些买卖, 聊以糊口而已。”

王贵人笑了一笑:“听说姑娘在江南声誉卓著,原来只是因为会做买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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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轻岫:“门中的朋友们时常在外行走, 走得多了, 遇见别人有难, 也上去搭一把手,遇见人吵架, 也上去劝解一二,其实大多都只是些琐碎小事, 不值一提。”

燕雪客在旁拱手,附议:“正是如此。”

他此刻说话, 当然是希望能帮朝轻岫给宫中贵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当然基于对问悲门的了解, 燕雪客此时重点附议的并非那句“不值一提”,而是“大多只是”。

皇帝知道燕雪客是清流出身, 言辞坦诚,既然他说是这样,那多半不是假话,也就点了下头。

燕雪客垂首,在他心里,自己的确不算说了假话,但要让他自己来形容问悲门的话,也实在不容易找到朝轻岫这样的描述角度……

皇帝:“你们既然在江南做买卖,跟那个叫不二斋的铺子呢,平日里也常来往么?”

朝轻岫一脸符合年纪的坦诚:“是,我们与不二斋经常来往,在下虽然还没拜见过许大掌柜,但跟她家的十一郎还有十七娘,都是好朋友。”

“……”

燕雪客知道许白水时常陪在朝轻岫身边,两人关系应该不错,至于许鹤年,说是好朋友,只怕有些名不副实。

好在这种程度的瞎话,并不值得他出言反驳。

再看天子跟两位贵人的模样,显然也不觉得那个“好朋友”有多少含金量,只将这当场了朝轻岫的客套之语。

皇帝听着朝轻岫说话,稍微有了些兴趣:“你们做买卖,又帮人调解纷争,那不知跟别人起争执后,又是怎么处置的?”

朝轻岫:“草莽之人,岂敢随意对人用处置二字?别人与我争执,我自然与对方讲理,若是旁人的不是,只消慢慢将人说服就好,若是我的不是,辩驳清楚后,我也会向人致歉。”说到此处,她的脸上带起了一抹略显天真的笑,“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能靠讲理来抹平事端,岂不比旁的解决法子都要好?”

“……”

听着朝门主一本正经,而且极为有道理的话,燕雪客下意识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未曾听闻。

与此同时,被当做证人带来的华步光等人的身形也稍显凝滞之态,下意识看了眼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名声比自己可怕的问悲门主。

这就是大侠吗?原来朝轻岫是靠以德服人才坐上了江南魁首的位置?

华步光心中十分困惑,在她的听闻里,江湖中勾心斗角的事情并不比朝中更少,而且那些江湖人做事狠辣,往往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显然与朝轻岫口中所言大不相同。

不过华步光等人也没法断言朝轻岫说的是假话,毕竟这位朝门主的敌人很多都在跟她作对后莫名消失,但根据事后调查,所有案子都与她无关。命运的坎坷并不影响朝轻岫本人是个讲道理的武林新秀。

虽说朝轻岫的话正经到了有些刻意的程度,不过皇帝本人听着倒是很高兴的样子,还夸奖了朝轻岫几句,说她做事手段温和,与别的草莽不同,实在是个很有前途的好孩子。

听到“好孩子”三字的燕雪客等人:“……”

这位清正宫出身的花鸟使用力抿着唇,面部的线条微微紧绷,免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王贵人:“这孩子说话通透懂事,以后还要常让她去家里走走才好,也与咱们讲些外头呃故事。”

听见王贵人的话,皇帝也发觉自己说了太多与案子无关的闲话,当下轻轻抬了下手,示意其他人就坐,又道:“听说你们今日原本聊的是松友山庄的案子,倒是被咱们突然过来给打搅了。稍后诸位卿家随意谈事就好,不必在意咱们。”

傅和之欠了欠身,又道:“臣无能,此案详情还得由朝姑娘来说。”

朝轻岫:“松友山庄的案子事涉皇子,草民远在江南,也曾风闻此事,刚听说这件案子时,便觉得很有些疑点。”

提到死去的儿子,皇帝的神色也没方才那样轻松,他虽不觉得朝轻岫当真能提出太有建设性的意见,还是很给面子的问了一句:“不知是什么样的疑点?”

朝轻岫:“我有些不解,七殿下去世时,为什么会特意换上杂役弟子的衣服。”

皇帝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