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西边的竹林顶端降了下去，周围渐渐暗淡下来，直到一片黑云飘了过来，小陆修远抬了抬久久未动的脑袋，有一滴雨水落在了小孩子因为大哭而微微泛红的鼻头上。

跪了好久的双腿已经动不了了，小陆修远想把秦斯延运到可以避雨的地方，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

很快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稀疏的小雨也开始密密麻麻下起来，大门两侧昏黄的灯笼被风吹灭，唯一的光亮也消失了。

秦斯延一直被小小的身躯包裹着，小孩子努力的想要帮他遮雨却力不从心，雨点打在身上冷的让人发抖，秦斯延在梦里感到了寒冷，眼皮不住地动了动，却没能睁开。

大雨下了一整夜。两个人在门前淋了一整夜。

秦斯延终于在断断续续的雷声中醒来，感受到了来自小陆修远身上的些许温暖，他在小陆修远与长老对话时醒过一次，只是没能开口说话。这时见此情景便明白过来长老并没有收留自己，还把小陆修远关在了门外。

“你醒了？！你、你冷不冷？我帮你暖一暖。”说完小孩子就把秦斯延的双手往自己怀里揣。

秦斯延不动声色阻止了小陆修远的动作，他张了张口，忍着疼痛哑着声音道：“你起来，跪着做什么？就算我死了，跟你也没有半点关系，你不必为了我这么做。”

小陆修远道：“我不！我想救你也跟你没半点关系，你也不必劝我。”

第853章 伤情加重

秦斯延苦笑了一下，心想陆修远一直都没变，无论是十岁的他还是二十岁的他，脾气倔，怎么也劝不动。

因为对他的了解太过刻骨，所以秦斯延不再多说，只是抬手将被雨打湿黏在他额头上的头发向后挽了挽，轻闭上眼睛，小声问道：“冷吗？”

小孩子脾气倔，嘴也犟，即使说出来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还是回答：“我一点都不冷。”

秦斯延动了动胳膊，发现昏睡了一觉好像恢复了些力气，于是支撑起身子，对小陆修远说道：“走，我们去门下面避避雨，不管怎么样，再淋下去，可就真的撑不住了。”

听到这里，小陆修远也不管腿麻不麻，急忙站起来扶秦斯延，几秒钟后，那种针扎般的痛密密麻麻从腿上袭来，小陆修远忍得呲牙咧嘴，但还是一步没停，揽着秦斯延一瘸一拐走到门下，靠着狭窄的大门的遮挡，度过了相当漫长的黑夜。

两人相依偎着靠在一起，秦斯延为了转移小陆修远在自己伤势上的注意力，问起了他小时候在门派里的生活。

一提到小时候，小陆修远的眼睛亮了亮，在黑夜里仿佛会发光，秦斯延望着他，心里升起一股暖意，驱散了身上刺骨的寒冷。

小陆修远在讲自己之前的生活时，终于露出了小孩子该有的天真、单纯与兴奋，不像秦斯延最初见到他的时候，有着十岁小孩不曾有的成熟。

故事总是不知从何说起，可一旦起了头，便停也停不下来。小陆修远边讲边手舞足蹈，时不时引得秦斯延笑出声来。

就这样两人迎来了雨停后第一缕亮光。凌晨时分，太阳只露了一个头顶，寒气还没完全散去，小陆修远讲累了停下来，周围瞬间变得安静，只听得见草叶上不断向下低落的水珠砸地的声音。

受气氛的影响，两人头靠着头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了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接着便是老人气得发抖的声音：“他怎么还在这里？！”

小陆修远一个趔趄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身旁的秦斯延。秦斯延睡得有点沉，这声响并没有影响到他。

小陆修远松了口气，将秦斯延头靠在门边，自己艰难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冰凉的四肢，然后轻声对长老说：“师父，您还是不肯救他吗？他真的不是灾星！”

长老冷着脸，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陆修远，这个狼狈不堪、为了一个不祥之人生生在雨里淋了一夜的小孩，还是自己那个宝贝徒弟吗？想当初他可是对自己的外表十分在意的人，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还带着一身血腥味。

师父依旧没有理会自己的哀求，反而开口给小陆修远当头一棒：“你非得留着他对吧？那好，那我今天就杀了他，除掉这个祸害！”

小陆修远不可置信，猛地挡在秦斯延前面，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人：“不要，师父！你不能杀他！”

“那你给我一个留着这个灾星，眼睁睁看着他去祸害我徒弟的理由。”

“我……”小陆修远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的师父神机妙算，说秦斯延是灾星那他可能真的是不祥之人，也知道师父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好。但是……

他回头，看着依旧没有醒过来的秦斯延，半晌，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回过头，眼里充满了坚定：“不管他是不是灾星，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就算是师父也不行！”

长老已经气得说不出话。

“既然师父不肯救他，还请师父放他一马，我现在就带他走，远离门派，不会给门派带来灾难的。”

长老毕竟是他的师父，了解他不比秦斯延少，知道他既然说出了这些话，就一定会做到，并且没人能改变。

索性就让他们走吧。长老摇了摇头，不知是对小陆修远失望还是在惋惜，他摆了摆手，未再多说，一甩衣袖回了门里。

大门再一次在两人面前紧闭。小陆修远忍者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如果这次他走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也不知道师父还认不认他这个叛逆的徒儿。他本就不想与师父吵架，这次是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盯着大门伤感了一会儿，小陆修远走回秦斯延身边，正巧秦斯延悠悠转醒，小陆修远将刚才发生的事告知秦斯延，秦斯延骂他为何不听话，小陆修远不理他，搀着秦斯延出了竹林。

两个人开始漫无目的的流浪。他们经过路上好几家小客栈，专门为赶路人提供茶水食物，但是两人身无分文，衣服上还都是血迹，没人敢施舍给他们吃的。

没有马匹，两个重伤的人走的缓慢，走走停停，不多时就已经到了晌午。

秦斯延因许久未进食，还淋了一夜的雨，病情加重，在石头上坐的好好的突然剧烈咳嗽，呕出了一口鲜血。

小陆修远吓了一跳，急忙拿袖子给秦斯延擦掉血迹，但是血止不住地从秦斯延唇缝中流出来。小陆修远又心疼又害怕，起初只是小声啜泣，到最后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秦斯延没哄过小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只是轻轻拍着小孩子的后背，一遍遍重复安慰他自己没事。

“受伤的是我，吐血的也是我，你说说你怎么哭的比我还厉害。”秦斯延无奈，揉揉小陆修远乱糟糟的头发，后者抓住秦斯延的手，抽噎着说道：“你不许死，你不能丢下我自己！”

秦斯延将小孩子搂进怀里，闭上眼睛缓缓笑道：“放心吧，我命大，不会死的。

不远处有一条河，小陆修远擦干净眼泪，说：“我去找点吃的，你在这里等我。”说完自己就冲进了林子。

这时身后突然出现脚步声，秦斯延警惕的回头，却发现是个白发老叟。

老叟看着秦斯延，捋了捋胡子：“年轻人，你受伤了？”

秦斯延礼貌回答：“见笑了。”

老叟走上前，仔细端详了秦斯延一会儿，然后说道：“能否让老朽看看你的伤？”

第854章 希望重燃

秦斯延不知老叟是何人，刚想礼貌拒绝，就听老叟说道：“我是附近隐居的医者，这次下山来采药，正巧碰见了你，作为医者，不可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