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本来就是嘴笨,脑子也不灵光,这会儿面对面,完全说不过她。
廖筠不耐烦:“我再问一遍,他情况怎么样?”
唐秋身上还是湿的,冷得吸了吸鼻子,倔强地抿着嘴巴:“有什么好问的,你是想听他还好,没事,还是想听他快死了?”
“我想听事实。”
“事实……事实就是他那么喜欢你,你不屑一顾,还反过来伤害他,”唐秋多愁善感,受凉的鼻子本就阵阵发酸,这会儿一激动起来,差点没把自己说哭了,“我脑子不记事,都怪我忘记了你是他喜欢的女孩,我听说你们结婚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男人,我一直怕他骗你,没想到被骗的竟然会是他!你怎么能这样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他?我知道我在庆衾面前说错了话,害你们有了误会,可是后来不是没事了吗?你不是还带着他公布婚讯了吗?你不喜欢他就让他滚啊,为什么一定要伤害他?难道真的就因为那一张照片?”
廖筠听他这语气,不禁面色一沉,冷声问:“你也跟那张照片有关?”
唐秋傻乎乎的,压根没察觉到危险来临,扯着嗓子喊:“我跟那张照片无关!无关就不能说了吗?我问过我爸,慕邵凡当年去锦城,好像确实是因为什么照片。但是你真的觉得他会做出那种事?你不相信他,宁愿伤害他也不愿意找他问一个准话,你就不怕错杀,你就不怕后悔?”
廖筠敛下眸子,再次看向病床上的人,沉默良久。
“唐秋,我们虽然初次见面,但很多事情心知肚明,说开也好。你问了我那么多,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的慕大少爷,又或者说,邵公子,他是不是编造了身份,隐瞒了过去,伪装了性格,故意来接近我,欺骗我?”
唐秋目光一阵闪躲,没法回答。
廖筠讥笑:“有人说他闷骚气人冷冰冰,我没往心里去。因为他在我面前温柔乖顺,柔弱可怜,很会撒娇,很体贴,还很懂得照顾人。你见过这样的他吗?是他装的吧。你出卖他被发现的那天,让我猜猜,他肯定冲你发火了,拿你撒气了,不然你们不至于闹掰。你看,他这种人多恶心,你对他这么好,冒雨来救他,他也不会领情。反而是我这种毒妇,他非要死乞白赖地跟着我,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一般管这叫有病。”
唐秋嘴唇动了动,哑口无言。
廖筠全程紧盯着慕邵凡,与其说是问唐秋,不如说是在跟他本人对话:“他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谎言,是不是装得连自己都信了?如你所言,他那么喜欢我,跟我认识很多年,对我情根深种,难道不应该利用这一点作为接近我的切入口吗?可他不光没提,甚至隐瞒,还很怕我知道我们认识,为什么?如果那张照片跟他无关,你说,他在怕什么?
“或许他情非得已,或许他另有苦衷,都不重要了。我不需要知道一个施害者的过去,不需要了解他有怎样深情可怜的理由,我的立场永远站在我朋友那边。你心疼他,我还心疼我朋友呢。他对你而言是块宝,那是因为你犯贱,他对我而言就只是个骗子,一个有前科还不懂乖乖赎罪的骗子!即便他真的被错杀了,那也不是因为我,而是他自找的,懂吗?”
明明没开窗,外面湿冷的雨意却好似正渗透在这病房的角角落落。
廖筠本就擅长攻心,鞭辟入里,字字见血,根本让人无从反驳。
唐秋只能失落地低着头,一直沉默。
很快,莫寻办完事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廖筠使了个眼色,莫寻便把那箱子提到病床边,打开,里面装满了钱。
唐秋愣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廖筠拿起几张钞票:“有一点需要纠正你,他不是在我手里变成这样的。不过呢,我这人善良,所以他的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你的辛苦费,以及各种随便什么费,我都会负责。放心,这只是第一笔,后面的也一定会让你满意的,我有的是钱赔给你们,只要你们玩得起。对了,他爷爷,也就是以前雇你爸当司机的那个慕董,现在也在我手里,你好好照顾他吧,让他早点醒,不然我怕慕董熬不住。”
把钞票随手丢在慕邵凡身上,廖筠冷漠地走了。
唐秋一口气堵在心口,闷得脑袋疼,气呼呼地把那些钱推开,却意外发现昏迷的慕邵凡竟然比他先掉了眼泪。泪珠很快没入发间,不仔细看,只能发现一道湿润的泪痕。
唐秋直接扛不住了,红着眼眶说:“哥,你都听见了?你是不是都听见了?她把你害成这样,还拿钱羞辱我们!你还看不清吗?就算她以前再好,现在也已经变了!人都是会变的!她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了,她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渣!你快醒醒,你起来啊,我带你走,我们不留在云州了,我以后再也不想留在云州了,这里怎么这么讨厌……”
冷雨飘摇。
回应唐秋的只有沉默的眼泪。
根据时间安排,廖筠接下来稍作休息,马上就得去接沈白珩。
她坐进车里,看了一眼慕祥富所在之处的监控,这老头倒是适应力挺强,在那喝茶听戏,没事儿还逗逗鱼,明知道事情败露,下场不会太好,却一点也没关心过他的孙子。
对于慕邵凡,廖筠哪怕全是假意,至少也有过一丝真心。从短期玩具,到正式饲养,再到心里动摇,为了那条碧海鲛珠,开始权衡长期留下他的利弊。
如果不是他自己本找死,他本应该乖乖在她的笼子里做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她会宠着他,养着他,直到未来谁也说不好的某一天,他们好聚好散在嘈杂的人世间,到那时,无论是生离或是死别,都能算是一种浪漫吧。
她怎么就没心了,怎么就人渣了?贱男人,果然永远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当天傍晚,由于大*雨影响,天黑得很早。
廖筠特意开了辆保时捷911接人,把其他保镖都支到了其他车里,留下了跟白月光独处的空间。
沈白珩看起来很高兴,一路上都很热情地跟她聊天。身边带的行李不多,其他东西寄了物流,过几天才到。
来到预约好的餐厅门口,廖筠边停车边问他:“今晚住哪儿呀?很多酒店不安全的,待会儿吃完饭我陪你去看看。”
“你那么忙,肯来吃饭就已经很给我面子了,酒店的事我已经提前看好了,放心,我又不是小孩,”沈白珩笑着拿起伞,主动下去绕了一圈来给她遮雨,“我生日比你还大,你记得吗,你以前还叫我哥哥呢。”
廖筠愣愣地被他扶着下车,全然不记得自己为了撩帅哥还做过这种事:“……不会吧,叫哥哥?也太羞耻了。”
两人并肩往餐厅走,下着雨,地面湿滑不安全,廖筠正好趁机抓着他的手。
沈白珩眸光一颤,紧张得有些害羞:“……还好,除了你也没有别人叫过我哥哥,挺特别的称呼。”
廖筠忍不住笑:“你比我大几个月啊?我怎么会想到叫你哥哥,是不是当时偶像剧看多了。”
刚问完,沈白珩还没回答,她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一阵特殊的铃声,意味着收到了紧急的消息。两人正好迈进了餐厅门口,她拿出手机:“稍等,我看一下……”
沈白珩抖了抖伞,一边耐心地收伞,一边随口问:“你这么忙,暑假后去锦城走得开吗?”
廖筠没回复。
沈白珩奇怪地看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廖筠本来沉着脸,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有啊,我们进去吧。”
沈白珩点点头,识趣地没再多问,主动走在前面代替服务员为她引路:“小心些,有台阶。这里我以前来吃过,味道还不错,你来过没?”
廖筠再次拉住他的手:“你拉着我点,待会儿再聊,我还没给人家回消息呢。”
沈白珩顿时脸红,牵住她:“好。”
沈白珩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只要她一句话,随便哄哄,就会被撩得五迷三道,顾不得思考其他。只有旁边临时失业的服务员,有幸目睹了廖筠低头变脸的全过程,那眼神冰冷如霜,十分骇人,半点甜蜜温柔的感觉都没有。
这不怪她表情管理失控,是她低估了唐秋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