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畏揉揉眼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曲诚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又追到这里寻她不开心,抬手就要关门,却被曲诚一只胳膊抵住,何畏关不上门,对着曲诚怒目而视。

“曲总也太辛苦了,一大早来找我晦气,只是现在我跟您也没有邦交,而且我今天挂免战牌休息不见人。”

“让我进去,有事说。”

何畏还要驳斥曲诚,却见曲诚皱眉,面带忧色,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曲诚趁何畏愣怔时候,推开门走进来,目光四处极快地扫过一圈,然后转身面对何畏。

“有件事情,我跟你说,答应我不要着急。”

何畏看着曲诚严肃,身体不禁站得笔直,假装镇定地看着曲诚,扬起眉毛。

“你说。”

“昨天晚上,陆仲康车祸去世了。”曲诚缓缓吐出几个字。

何畏像是没有听懂曲诚说的话,还是那样的表情,呆呆地望着曲诚,眼睛眨了眨,半天才问:“哪个陆仲康?”

“在杭州出的事情,车祸,有人醉酒驾车撞了他,不治而亡。”

“他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还会在杭州?”何畏的身体发冷,这是个多么坏的消息啊。

“前妻的生意出现问题,他回来帮忙。”曲诚走过来,试图抓住何畏的手,他发现何畏一直在抖,似乎冷得厉害。

“不可能,他们都离婚了,怎么会有瓜葛,他老婆恨他恨得要死,怎么还会找他帮忙,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我不相信。”何畏推开曲诚的手,她一点儿都不相信陆仲康死了,尽管她没有爱上过他,但是这个人曾经帮助她,爱护她,尽管她拒绝他,但心里却一直视他不同。

“何畏,别激动。”曲诚不由分说抓住何畏的肩。

何畏猛地推开曲诚,向卧室冲去,被曲诚拉住。

“我要去杭州看他,我不相信。曲诚,他来见过我,那时候还好好的,他说他离婚了,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说他回老家创业,这怎么可能是真的?”曲诚的心一紧,他倒还不知道陆仲康来找过何畏求婚,一瞬间他想问是怎么回事,却看到何畏眼里的泪终于流出来,他是第一次见何畏流泪,没有控制,像决堤的河水,漫过眼眶,漫过脸颊,滴滴答答落在胸前的衣服,只一下便湿透。曲诚突然想到何畏因意外失去胎儿时是不是也这样流泪,这么伤心,这样的想法击中了他的胸口,一时自己也痛得难受,和着失去老友的痛折磨着他,把何畏紧紧压到自己的胸前,嘴里无意识地安慰:“别哭了。”

“你让我去吧,不见他一面,我不能安心。”何畏努力仰起脸,眼泪流出来,但看着着曲诚的目光却执著坚定不容拒绝。

曲诚替她擦擦眼泪,轻声说:“我们一起过去。”

飞机在机场落下,车子已等在那里,何畏和曲诚上车后不久,在城外一处院落前停下。一身黑裙的何畏跟着曲诚钻走进院落,越走近房间,越能听到里面的哀哭。曲诚在何畏耳边低语几句,何畏迟疑地点点头,然后看曲诚进去,她目光四处看过去,本该是清净雅致的地方,却因为突发的事故变得混乱仓皇,人们进进出出,要么是悲哀之色,要么是一片麻木。陆仲康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他是个好人,实诚,与人为善,愿意帮人,连曲诚那样的家伙儿都当他是朋友,可是好人为什么不能有好结局,还是连老天爷也嫉妒他的善良把他召到天上去,路上司机说,是内伤,整个人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受伤的痕迹,干干净净。

何畏茫无目的地望着天空,思想飞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喊,然后是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一个黑衣女人冲出来,向着自己奔过来,何畏茫然地看着这个有过两面之缘的女人,陆仲康的前妻,她猜出来她要做什么,脚底却像生了根一样动不了,她的脸只来得及偏一偏,身体却被推一把,陆仲康前妻用劲之大,竟然让她站不稳摔倒在地上,接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把自己拉起来,眼前一片黑,鼻息间是熟悉安心的味道。

“放开我,都是她,不是她,仲康怎么会这样?”那女人哭喊着,被众人拉住。

何畏听到头顶上方的人说话,胸腔发出的共鸣震得她耳朵有些不舒服。

“杜太太,老陆的事情,罪犯是肇事者,跟其他谁都没有关系。”眼睁睁地看着何畏被打,曲诚几乎是压着怒气说的。

“不是她,仲康会跟我离婚?都是她!”

“杜太太你节哀自重,话不能随便乱说,我跟你说过的应该没忘吧,希望你不要污人名誉,老陆是怎么去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杜太太捂嘴哭,整个人瘫在身边人身上,她管不好企业,陆仲康回来帮忙,她又扯到历史,当着一群人和他吵,结果陆仲康气极甩手开车离开,接着便出了车祸。

“你们都喜欢这样的狐媚子,我……仲康,你看看你到底图什么啊?”

曲诚已经不想管陆仲康前妻如何哭诉,拖着仍然发呆的何畏离开小院儿,先去医院确认没有伤到骨头,这才处理伤口拿药。

何畏小心翼翼地捧着手腕,左手胳膊肘磕碰,手腕处青肿,一碰就痛。曲诚气坏了,这个女人平时机灵得不得了,牙尖嘴利,言语上从来不吃亏,都是虚张声势,实际上一点儿战斗力都没有,动真格的,就怂,看人家冲过来也不知道躲一下。

“嘶……轻点儿。”何畏皱眉嘟囔。

“看人家冲过来都不躲,你要缅怀思念故人也选个地方。”曲诚没好气地说。

“你什么意思?”何畏立刻怒了,什么叫缅怀思念故人?

“就字面意思。”曲诚不理何畏,拿酒精棉继续擦伤处。

“不用你管。”何畏嚯地起身,就要走。

“置气是最没用的做法,如果我是你,就老老实实地把红肿褪了,然后想着怎么请几天假养伤。”曲诚也不拦何畏抱臂看着她凉凉地说。

何畏咬咬牙又坐下,曲诚说的对,她现在这副样子确实不适合上班。在上飞机来杭州前一刻曲诚还问她到底要不要去,要想清楚后果,她怎么没想过,但是不去却心不安,她还记得陆仲康最后一次来找她的情谊,虽然不能接受,却让人感动,朋友一场,纠纠缠该缠,该去送一送,何况陆仲康的妻子后来也应该知道她和陆仲康根本就没可能,可是她还是忽视了一个女人失去爱人的悲伤和迁怒。

何畏坚持要回来,曲诚陪她坐飞机,又一路送她回到住处,曲诚提一袋药膏跟她径直进了公寓。刚进门,何畏转身摆出送客的姿势,曲诚却大喇喇进厨房烧水,问她要不要请个阿姨这几天来帮忙。何畏扬起脖子摇头,曲诚也不勉强,看看她一身狼狈,说,你不去换套衣服吗?

何畏低头看自己这一身皱皱巴巴的黑衣,又抬头掠了掠头发,捧着受伤的胳膊对曲诚说:“我想休息,麻烦你走吧。”

“对我就这么冷淡?”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男朋友,不方便在家招待其他男性。”

曲诚冷笑一声,拖过一把椅子坐下,道:“许白平对你很好?”

“这个不劳你操心。”何畏警惕地答道。

“也是,你现在是知名主持人,他也该对你好的,如果是无名小卒,恐怕未必能入翰景少东的眼。”

何畏的脸涨红,曲诚说的是她心里最不愿提起的事情,他就是让她想起来自己是怎么红起来的,怎么成为知名主持人的,不就是因为他,因为和他谈一次功利的恋爱,或者□□的交易?

“还谢谢曲总裁当初的提携。”

曲诚停下手里的动作,说:“何畏,你这谢谢没有诚意,这是过河拆桥?”

何畏冷笑,说:“对,还有一个词也可以用,卸磨杀驴。”

“你的一副好嘴皮子就是用来跟我斗的?”曲诚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何畏面前,看着她瑟缩一下,“何畏,你这样三番几次,是仗着我有点儿喜欢你吗?”

何畏本来是有些怕的,可是听到曲诚这么一说,这一天多来的火又着起来,就是他的那点儿喜欢摧毁了她原本清明的大脑,就是因为这点儿喜欢,总让她纠缠不脱。想到这里,何畏也冷笑,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指着曲诚就骂。

“曲诚,你以为被你喜欢就了不起啊,告诉你,别人求着你爱,我不求,姑奶奶我早就不想伺候你了,你要是个说话算话的,现在就走,再不要来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