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说?自己要娶恭王妃,带着剑来找他比武,彼时恭王还未在剑术上大?成,自然败了。
恭王看过二公子的剑,终于?明白何为“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后来他夺位失败,心中不忿,将?一腔郁闷都化作对剑术的追求,终于?有所建树,然而他当?作对手的人早已?消散于?天地间,只留下一座衣冠冢。
“走吧。”恭王替恭王妃拂去肩上的雪:“天冷,我?们?回家。”
恭王妃路过假山时刻意寻找脚印,然而只有厚重平整的积雪,仿佛刚才?的人影是她的幻觉。
顾焱好不容易打听到浣衣局的银屏认识长明宫的当?差的人,那个?叫木鸢的曾经在皇后身?边伺候过一段时间。
他已?经盯着银屏很久了,但?她为人谨慎,轻易不出浣衣局。
今日他运气好,刚下值就看见银屏怀里揣着什么东西往御花园东边的小?树林走,神情紧张,时不时左顾右盼,感觉像是去见什么人似的。
顾焱原本打算像套张太医的话一样,先假意接近再打听,现在他一下子改了主意,偷偷跟上去。
小?树林里,银屏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后蹲下来,警惕地张望四?周,确认没人发现后从怀里掏出祭奠用品。
托太上皇丧事的福,宫里到处都是钱纸元宝,她弄一点也不会引起注意。
银屏点燃火折子,嘴里叨念道:“木鸢,今天是你的生辰……”
说?着说?着,她抽泣起来,边哭边骂:“我?早就告诉你长明宫不是好地方,你偏不信,非要去沾这份富贵。如今……如今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敢提起。”
银屏与木鸢是同一批进宫的宫婢,当?初在学规矩的时候有人见银屏性子懦弱,故意刁难她。木鸢替她出头,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戳穿歹人的险恶用心,这份情她一直记在心里。
后来两人同时被分到长明宫做洒扫宫女,感情更甚,银屏数次提醒过木鸢宫里需得谨言慎行,她却不以为意,还说?真心才?能换真心,两人逐渐离心。
长明宫出事后,银屏察觉出不对劲,花钱找了关系调走,还劝木鸢跟她一起,钱她来出,但?木鸢死活不肯。
最后一次她听见木鸢的消息,是她犯了忌讳被杖毙。
顾焱等到冥火快要熄灭才?现身?,他悄声走到银屏背后,剑鞘抵住她的后颈,冷声道:“长明宫为什么不是好地方。”
凹凸不平的剑身?纹路寒凉入股骨,银屏吓得直接趴在地上。
她自始至终都没看见质问她的人是谁。
顾焱面色沉重漫步在漫天大?雪中,低头沉思得到的信息。
不对劲。
明面上木鸢是因为冲撞皇后而被处置,但?实?际她一定是撞见了什么事被陛下灭口?。
念念性子温和良善,不会轻易取人性命。当?年江落梅无意中撞见他们?二人私会,慌忙逃跑落入水塘里,顾焱不想救人,觉得是天意。
但?是念念毫不犹豫跳了下去,最后顾焱只能跟着下去把两人捞上来。
思及往事,顾焱恍若隔梦。
长明宫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如果念念真如她所说?的受尽宠爱,为什么如铁桶一般的宫内奴婢会无缘无故被清洗,陛下究竟怕什么消息泄露出去。
一片又一片的雪落在顾焱的发顶盖住青丝,远远望去好似白了头。
雪落无声,亦无痕。
江念棠伸手接过天空飘下雪花,看它慢慢融在掌心,化作无色冰水顺着指缝流下去。
一只大?手忽然拂去她掌中还未融的积雪,赵明斐不赞同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去里面歇着。”
他将?冻得发白的手指握在掌心,斜睨了眼?旁边伺候的宫婢:“你们?都是死的吗?”
宫婢的两名登时跪在雪地里,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瑟瑟发抖求饶:“陛下恕罪。”
江念棠赶紧道:“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她们?不敢拦。”
赵明斐扯过江念棠,拢在自己的披风下,揽着她的腰往内殿走。
“外面太冷,雪地路滑,你小?心摔着。”
赵明斐抓她进殿,屋内地龙烧得火热。
“我?穿的多,穿了背心和夹袄……”今早出门前,赵明斐不知给右想下了什么命令,江念棠浑身?被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似的。
她贴着赵明斐身?体,才?发现他里面只穿了件薄衫,“陛下不冷吗?”
他与平时相比,只多了一件稍厚的披风,连大?氅都没穿。
赵明斐脚步一顿,侧头看了眼?江念棠。
她卷翘的睫毛上挂了些雪盐,脸颊肌肤比雪还白,反射出莹润的光,唇色冻得失了血色,唯有眼?睛泛着粼粼天光,如雨后天晴的湖面般潋滟。
她整个?看上去又冷又艳,像个?玉琢的雪人。
赵明斐眼?眸微暗,手不由一紧,低笑?道:“冷啊,你给我?暖暖好不好?”
指尖漫不经心沿着素色腰带下滑,一点一点挤进去。
江念棠腰一扭,躲开他的动作,趁着他扯披风的空档逃似的跑开,滑得像一尾游鱼。
这处是灵堂偏殿,空间狭小?,赵明斐轻而易举就把人重新捉了回来,困在怀里。
江念棠用力推他,偏过头嘴里低斥道:“别在这里……隔壁都是人。”
太妃皇族,王公大?臣都在殿内跪灵,她擅自出来已?经不合规矩,如果在做出什么荒唐事,干脆直接撞棺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