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目送她离开后重新进了内殿,赵明斐脸上的笑早已消失,他不说话的时候从内而外散发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威压。
“这封信放在这里,等江念棠取走后看她交给了谁。”他收了笔,冷漠地看着信封上的“严珩一亲启”,里面的内容是告诉他不要再追查江南盐税一事,简直是他包庇贪官的铁证。
左思应喏。
*
翌日,天蒙蒙亮时江念棠就起身梳妆打扮,青梅照常拿来她平日里的素色裙衫。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摇头拒绝:“去把那套海棠色的拿过来。”
青梅愣了下,转身翻找起来,因为压在箱底,废了不少功夫才找到。
江念棠趁着间隙自己梳了个单螺髻,用木簪固定住头顶。乌发细密顺滑,在脖颈上绕了半圈垂落在胸前,衬得小脸青涩纯真,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
等换上鲜亮的海棠色裙衫后,愈发白嫩动人,上半身披了件浅绿色宽袖短襦衣,腰间用较为深色的草绿束带系住,上宽下窄的勾勒出曼妙的身形,显得江念棠更加娇小。
青梅从没看过她穿得这样好看,整个人像三月的桃花般动人,尤其是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盯着人看时,勾人心魄。
“大皇子妃,换个珍珠簪吧。”青梅提议。
江念棠摇摇头:“这样就好。”
左思过来请人的时候,看见江念棠搬了个圆凳坐在屋外门檐下,她安静地望着院子里的花,眼神平静无波。
“殿下有请。”左思以为江念棠会兴奋得跳起来,结果她只是淡定起身,朝他颔首示意。
“烦请公公带路。”
一路上,三人俱是一路无话。
江念棠既没有打听赵明斐的喜好,也没有向他拉拢示好。
左思感到古怪,余光不经意扫过江念棠惹人怜惜的脸,漂亮的眼睛目视前方,宛如平静无波的古井,眸光淡漠照不进任何人的影子。
赵明斐在书房门口站着,松绿色的窄袖长袍显得他干练利落,宛如山林里最挺拔的松柏,让人一眼注意他。
他看见江念棠时,唇角微扬。
两人视线相触那一瞬,江念棠的眼睛在刹那间亮起来,像装了满天的繁星。
江念棠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是飞奔过去。
左思和青梅完全赶不上她的脚步。
江念棠站在离赵明斐三步之遥,奔跑让她的胸口略微起伏,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胭红色。
她仰起头,笑如春花:“我来了。”
凝滞的古井仿佛被投下巨石,激起波澜壮阔的水花。
赵明斐一低头,热烈而灼人的眼神占据他所有的视线。
他奇怪地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爱他?
第6章 第 6 章 “怎么下手这么狠。”……
简陋的屋子里多了一张浅木色书桌,放在黑漆书桌旁,新的比旧的小了一圈,也矮上三分,正适合江念棠的个子,上面已经妥帖备好一副新的笔墨纸砚。
江念棠走过去时发现靠近外面的两个桌角有明显的磨损,其中一个几乎被削平了棱角,显得滑稽可笑。
赵明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条件有限,临时找了个桌子,你将就着用。”
江念棠半晌后眨了眨眼,脱口而出:“不将就,我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人。”
赵明斐轻笑一声,江念棠如梦惊醒。
“画画和写字一样,都是对笔的掌控,只不过画比字变化手法更多,更考验执笔者对墨的浓淡,干湿的精准拿捏。”赵明斐随手取来一支悬挂的笔。
笔已经被提前开好,笔头迅速吸满墨汁,变得饱满柔顺,从雪白变成浓黑只在眨眼之间。
他提笔按压,行云流水般勾勒出一位曼妙多姿的女子,乌黑的发被一支木簪挽起来,眉目温婉,清丽动人。
江念棠认出画里的是自己,脸颊上染了层红晕,旋即想起赵明斐擅丹青,低头看着如此传神的画作,心突突跳了起来。
她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压低声线问:“殿下要教我画丹青?”
赵明斐闷笑一声,打趣道:“想什么呢?你得从基础学起,没学会走路就想着跑起来呀。”
他尾音上扬,带着刻意的亲昵。
江念棠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盯着自己的丹青图抿了抿唇道:“是我着急了。”
她的声音近乎呢喃,逐渐消失。
赵明斐低头正好看见她颊边的红晕还未消褪,嗓音轻柔,带着明显的羞赧,与当初他送给江盈丹那副丹青的反应如出一辙。
这种粗糙的丹青图赵明斐送出去不少,得到的贵女们无一不欢喜雀跃。她们一兴奋就会放松警惕,失去理智,为了讨好他,争先恐后说出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赵明斐相信江念棠也不例外。
果然,她抬起头看向他时眼睛里亮晶晶的,比日光还灼热:“请殿下赐教。”
左思端着东西进来的时候,正看见江念棠拿着笔,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案前,像个木头似的。笔因为长时间悬在空中,墨顺着笔尖一滴一滴落在纸上。
臻首往窗的方向偏,目光的终点是赵明斐俊秀的侧脸,她的眼睛好像黏在他身上一样,迸发极致的恋慕。
赵明斐低头专注地在写些什么,宛如察觉不到身旁如有实质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