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桓芙奇怪地瞥了两个姐姐一眼,桓萝眉眼弯弯,宛若月牙,“那阿萝待会儿再来找阿姊!”挽着桓芙的手相携离去。

园中僻静,松柏冷幽凝绿,修竹叶落无声。桓芷的两个婢子一脸警备,立刻护在桓芷身前。桓芷倒镇定许多,挥退她们,含笑问

道:“长姊有何事?”

她回门那日桓芷为替生母求情,曾送过香料给姐姐,都是精心炼制的好香,略掺杂了几瓶闺房助兴之物,叫那姓谢的不识好歹当街倒了,讨了个好大的没趣。

是而这时被叫住,桓芷心中并不畏惧。反正,她也没做什么。

桓微摊开手,将那枚珠腕绳推至她身前,桓芷愣了好一会儿,才忆起小时候的事来,面上赧红,蹙了柳眉哀哀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长姊还不肯善罢甘休么。十二娘小时候不懂事,已经知道错了。还求长姊不要再拿此事羞辱我了。”

心中则愤懑,不就是条珠腕绳么!过后桓微既没有找上门来,也没有把她的还回来,她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这都十多年了,怎么反倒这时候拿出来说?

“还我。”

桓芷愈发觉得奇怪,“阿姊可是在说笑?难道次兄不曾给你么?”

她那时前脚才换了珠腕绳,后脚就撞上桓晏,被缴了去。原以为那时就给了她了,如今瞧着,却不太像。

二哥?

桓微略一抿唇,径直离开。穿花拂柳,过亭度台,到了位于桓府西侧的桓晏的慎始阁。

桓晏还在父亲处,她不便进屋,只在院中等他。小院里木樨正茂,银杏荫蔚,籽实累累可爱。院中仅有一方白石打的桌子并几张白石圆凳,正对着来时的青砖小路与一池残菱枯荷。

她在石桌边坐下,桓晏的婢子给她倒了茶,秋阳杲杲,透着同样金黄的银杏树叶筛下来、照在人身上,不免便有些犯困。桓微略饮了口茶汤,想着郎君何时来接自己,渐渐的、困意袭上来,倒在小石桌上睡着了。

桓晏回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幅清艳的海棠秋睡图。她脸儿斜斜埋在臂弯里,蛾眉微敛,双眸轻闭,只露了半张姣好秀婉的脸儿,半个秀巧挺翘的鼻子。唇角微微上扬着,似乎正在历经一场美梦。被银杏叶透得金黄的夕色仿佛一件纱衣披沐她身,秋阳温柔而静谧。

她这样安静地睡着,倒像极了桓晏前世所见她的最后一面。躺在冰冷阴暗的牢房里,胸前宛如绽开一朵艳丽的花,鲜血沾染衣襟。她去得这样艳烈决绝,唇角却是上扬的,可见去得安详。wap.xs74w.com

可,当日分明是她自己要求让她去送那姓谢的最后一程。若他知道她存了殉情的心思,说什么也不会放她去。

桓晏目光一黯,劲节修长的大手轻按在她额上,前世始终深埋心底的欲念和情感宛如春草疯涨,有个声音在心中同他叫嚣,管他什么伦理廉耻,她原就不是他的亲妹妹,等他登上帝位,杀光所有的人,她就会是他的。再没有人能把她从他身边夺走,她自己也不能。

桓晏的指不由往下,想要抚一抚她的脸,却又畏惧惊醒她,在她羽睫前略停了停,深吸一口气,轻轻勾勒过她入画的眉目。

“阿姊!”

桓萝畅快的声音却从院外传来,桓晏猛地收回手,惊疑侧目。桓萝脚步猛地止住,未尽的半句「姊夫来接你」堵在喉口,脸上还挂着笑,心内却是惊恐不已。她方才好像看见……次兄好像在摸姐姐的脸……

可他是她们的兄长啊!姐姐还嫁了人,他怎能如此?!

“十四娘有什么事么。”

桓晏很快调整好表情,淡淡问道。桓萝却似脑后有一盆雪水沿着背脊骨滑下,恐惧得喉咙发干。她畏惧地朝后退着,几乎是哭了出来:“没,没什么!”

十三岁的稚女还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惊恐之色溢于言表。桓晏眉目阴沉,语气却温和,缓步朝她走去,“十四娘这是怎么了?”

见他过来,桓萝愈发恐惧,不觉竟退至池边,脚下一滑,咚一声掉进了湖里!

第 46 章 杀意

冰冷的池水溢面,带着浓浓泥腥同水荇咕噜咕噜灌进桓萝口鼻。小姑娘仰倒在池水里,戴着碧玉跳脱的小手胡乱在空中乱腾着,抓住了身旁的一丛衰荷乱苇。

她咳出一捧池水来,艰难直起身子。池水并不深,仅到她腰间。但桓晏在岸上,她根本不敢上去。他眼神可怕得很,冰冷,肃杀,阴鸷,仿佛下一秒就会撕破她的喉咙。桓萝丝毫不怀疑他会杀了自己!

是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么?

她没有带婢子,这慎始阁更是桓晏的地界。桓萝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小脸上泪水横流。急切地朝岸上唤:“阿姊!”

“阿姊!你醒醒啊!”

桓晏神色一凛,猛地回转。但桓微却无任何反应,她仍安静地趴在那方小圆石桌上,静静沉睡着,花开叶落两不知。

桓晏先是大震,是谁给她下了药。悄然提到嗓子眼的心却落了回去。他乏力地闭眸一瞬,仿佛劫后余生,喘息声响在喉间。

她视他为兄,他现在也的确是她的兄长。这一点阴暗的、见不得光的心思,又怎能让她知道。

他不惧世俗的眼光和流言蜚语,唯独畏惧她知晓。她平生最厌恶欺骗,若是被她知晓,他待她哪里是兄妹之情,而是像头狼在捕食猎物,觊觎着她、等着强占她,怕是会恶心得再也不理他吧。

可桓萝却知晓了

桓晏阴测测侧过眸,冰冷阴鸷地看着池中浮沉的又一个「妹妹」。桓萝惊恐地看向桓晏。阿姊为什么唤不醒?他给她下了什么药么?下药又是想做什么?!

九月里的池水冰冷至极,漫延在肤理上刺骨的疼。她忘记了陷在池底的淤泥里,畏惧地朝后退着,一点一点朝池中沉去。

素靴停在池前,桓晏站在池边,负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水中浮沉的桓萝。

要杀了她吗……

一道声音在心底滚过。

池水并不深,桓萝落水的位置更不足以将人溺毙。但池子底却有淤泥,若是小丫头继续往湖心退,可就要到沉下去了……

知晓了他的秘密。她原该死!

桓晏眸中划过一抹厌恶,将指骨捏得咯咯作响,忽而长腿一迈,径直下了菱池将桓萝拉了上来。

“阿萝这是怎么了?这样不小心。”他尽量温和着语气道,掏出一块绣着薇草的帕子来,温柔地替她擦着脸上的泥泞。

另一道声音则在脑海内说服自己,桓萝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否则,他很难洗清嫌疑。

桓萝浑身打颤,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下意识要避开他,却硬生生止住。桓晏相貌极好,她有点迷失在兄长暖如春云、一笑生温的笑容里。然而一想到他方才看长姊的眼神,胃里直犯恶心,她「哇」地一声,将灌进去的泥水全吐在桓晏的帕子上了。

桓晏脸色一黑,这可是阿微幼时留给他的帕子!这时,石桌上,桓微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萝?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