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1 / 1)

等进入正厅,大小官员及桓晏早在厅中候着了,众人正围着桓晏嘘寒问暖,巴结的意味十分明显。见他来,纷纷敛袂行礼,一阵玉佩相撞的玲玲声。

“仪简。”

众人之中,只有桓晏没有拜。冰玉容颜微笑浅浅,端的是水月观音的清雅相貌。众人知他二人郎舅关系,若依起家礼。反倒是使君应向他行礼,便也见怪不怪。

昨夜他倒是睡得极好!

“都起来吧。”

谢沂冷淡扫了一眼,没有应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桓晏早已料到他态度,不过一笑,敛袖而坐。视线却在触及他腰间那个绣囊时微滞了滞,面色如常的坐下。

众人见使君神色冷淡,心里皆咯噔的一声,亦拣位置坐了,猜测纷纷。周诚满面浮笑,主动为众人正式介绍起桓晏来:“这位就是大司马的二公子,字子羡。才从临海郡调回,任长史一职。往后,大家可就是同僚了。”

一时众人纷纷庆贺,谢沂却微微一笑:“确实如此,不过广陵尚未归入我南兖州境内,未能赴任。这段时日,要先委屈子羡在京口暂住了。”

又对微愣住的周诚道:“别驾赴任广陵太守是要等年后吧?此后,我可就将子羡托付与你了。”

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众人怔愣不已。对岸的广陵郡不是归属徐州管么?难道朝廷给这位桓二郎君的任命并非州府长史而是广陵郡长史?桓晏亦微

微困惑:“仪简,朝廷与我的任命是……”

先前他从临海郡返京时,便宜爹未给他任何任命,只命他在京口暂候。也就是说,尚书台下发的正式文书还在谢沂手里。

篡改朝廷文书?他怎么敢?!

周诚亦满心困惑,朝廷的文书不是任命桓晏为州内长史么?长史是州刺史的属官,也可做郡上管行政之职。他早看出这二人不合,想必使君不愿将大舅子安在身边。身为一州之长,调动人事扔给他做下属原也没什么。可问题是,广陵郡它不归南兖州管啊!

“广陵郡长史!”

周诚人精似的,虽然困惑,仍然笑眯眯地替长官回答了。桓晏细长眸子里的怔愕很快如烟云散,微笑应了,待低了眸,眼底霎时透出凛冽的寒意。⑦④尒説

他早知谢沂必然不待见他,必然想方设法把他调离京口,本以为会是州内下辖郡县,却未料到竟是彼时还归属于徐州的广陵!

广陵离京口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偏生隔了一条长江,等他到了广陵,可就不大好见她了。不过,他就这么确定这个时候朝廷就会把广陵给他么?若不给,他此举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桓晏冰玉似的容颜染上阴郁,目光幽若暗火。

谢沂极满意在他脸上看到的神情,嘲讽一嗤,借饮茶掩饰了去。众人讪讪陪笑着,心里却颇为尴尬。本以为是棵可以高攀的树,原来不久就当往广陵去了。又见使君态度冷淡,一时把那些巴结攀附的心思都歇了。厅中气氛久为凝滞。

待散了会,周诚急匆匆地跟随谢沂进了值房,满腹的疑问:“使君……”

“进来吧。”

谢沂正在书岸边磨墨。周诚走进来,屏退侍婢,疑惑地问:“使君,桓二郎君的任命是怎么回事……”

“别驾不是已经猜出了么?沂,今次是欠了别驾一个人情。”

他提笔在帛书上写起公文来,字迹方正端秀,骨寒神逸。周诚瞄了一眼,恍然大惊:“使君是要上书朝廷把广陵划入我南兖州境内?”

“我欲以京口为营地,扩展北边的广陵为练兵之所。”

“不可么?”

他笔下略停一停,扬眸看他,笑容清淡柔和,“还是别驾,不愿与沂继续共事……”

“能再与使君共事,自是鄙人几世修来的福气。”周诚立刻转了脸色,笑颜恭维。心里却惴惴的,广陵可是徐州境内的大郡,且极为富庶,徐州刺史桓谦北征正赖以广陵之财力与水运。桓氏会这么轻易地松口?

“试试看吧。”

像是猜中他心中所想,谢沂将公文封好,叫来驿卒送往建康。正当此时,建康过来的文书却也到了。那驿卒气喘吁吁地奉着书文进来,“使君,益州,和兖州,失陷了!”

第 101 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二州失陷谢沂早有预料,不过略略皱眉,接过了文书。周诚却吓得面无血色,“使君,这……这可怎么办呐?”

兖州也就罢了,横竖才刚吞进去。可益州归属圣朝已有十余年。如今东西二头俱失,是两国正式开战的讯号否?这些年来虽然两国边境磨擦不断,却也从未爆发过大的战争。北燕如今这般兴师动众地奇袭益州,想必即将南下了!

周诚急得抓耳挠腮,他即将调去广陵,若真打起来,只怕广陵很快就会沦为前线。北燕的土地、财力、人力俱是数倍于南齐,又是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他是真的担心北燕打过来会小命不保。

谢沂却扬眉:“什么怎么办?”

“如今,不正好向大司马讨要广陵么?”

益州失陷,情势危急。他以此为由讨要广陵作为练兵之所,真是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他早提醒过泰山大人益州危急,已然仁至义尽。老丈人明知他和桓晏不合却把桓晏扔过来,也别怪他趁火打劫。

谢沂顺势取回已递出去的公函,重新写了一封。周诚在一旁看的呆呆的,不禁问:“使,使君,胡人真会打过来么?”

“打过来又如何。”

他慢条斯理地将新写的公函加贴棉纸钤印封口,“南北早晚会有一战,我从建康来此,正为此事。别驾与我,当勠力同心,寄望于克复神州才是!”

“是是是。使君所言极是。”

周诚冷汗涔涔地陪笑着,说了几句恭维话便寻了个借口走了。才出了值房的门,谄媚的笑便垮下来,愁眉苦脸。勠力同心、克服神州?天,他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房中,谢沂打发了驿卒出去,徐仲也带着采绿从审问渔女的暗室中回来了。他重又研墨铺纸,写起给叔父的家书来。随口问道:“如何?”

采绿轻轻摇头,“奴与徐将军俱是仔细问过了,此女广陵郡人,应当只是一名普通的渔女,她所唱的歌谣,是江北一带近来才兴起的。她也是从旁人口中听来。”

“文词呢?誊下来了么?”

采绿点点头,忙将记录文词的笺纸呈了上去。谢沂搁笔,见那歌中正有「皎皎佳人,在彼江左」、「溯我淮水,涉彼兰泽。俟而不见,辗转反侧」等句,面色凝滞如水。

淮水几乎是南北的分界线,渡过淮水就是由北至南。兰泽也是诗文里具有江南特征的典型地名。再加上歌中所嵌的皎皎的小字,歌中思念佳人的主人公是谁简直不用思考。

他真是高估了慕容衎的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