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一点下班，我送二位回去换衣服？”下午的时候，躲出去一天的小范，小心翼翼来提议。

“不用了吧，在一起吃个饭，我不换衣服。”愣了一下，芮晗已经不想正眼看小范马上回绝了他。

于是，就有了下班后，芮晗和韩冬阳穿一身制服坐在宽大奢华的包厢内，跟顶峰最核心人物们吃饭的场面。

在人前易北尧永远体面，头发虽不是油亮亮大背头，但三七分并且精心被“抓”、“捻”过的发型看得出造型精致，还很显年轻，绝对配得上他立体深邃的俊逸容颜。今天穿的也一改平日出门的正装范儿，合身的休闲西装和休闲鞋衬得他周身多了几分活力，肤色也不再那么惨白，脸色好看了不少。不仔细看他蜷缩的手和摆不正的右脚，整个人状态真是难得的好。

高科技公司老总们大多年轻，朝气满满不说还紧跟流行，一个个幽默风趣有内涵，完全没有照本宣科的官场气息，吃饭气氛融洽自如，更像是大学生同学会。

由于易北尧身体的关系，李梧被留在了席间，即使李梧在，易北尧也没有吃任何东西，他端正坐在轮椅里，面容始终挂着淡淡笑意，试图给大家轻松愉快的感受，他会认真的听、开心的笑，有人跟他讲话，他会好认真听，再尽力大声的回答。

要不是为了易北尧，这一众活泼可爱的高层根本不会在豪华大包厢里待着，由于他离不开专人照顾，又顾忌自己身体残疾不愿给人看到可怜他，所有人才默契十足配合易北尧，乖乖留在包厢里，而底下员工基本都知道大老板身体不方便，没人觉得他是架子大，最爱戴的人永远是他。

韩冬阳对于应酬很熟练，面子话、玩笑话张口就来，芮晗则像刚参加工作的小女生，默默坐着，能吃的菜到面前了，她会自己动筷子去取，同时自动屏蔽所有关注的目光，怡然自得吃东西或是玩摆在桌子上的手机。

众多隐晦、大胆、好奇的投向她的目光中，有一道目光透过薄薄镜片依然具有穿透力，易北尧在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无奈那双完美的眼睛里深情根本藏不住，他自己不知道，现在的易北尧哪里有来团建的样子，完全是芮审查官的颜值粉。

从好早，对出门应酬十分抵触的易北尧开始选衣服，选好了衣服他又请护工给他洗澡，洗好了澡发型师已经在等他，精心打理好发型后已经是下午，易北尧不肯躺下休息，不肯吃东西，喝水也很少除非必须的吃药，临出门前他终于听劝愿意被按摩一会儿，却还是不愿意躺下，半卧半坐着让护工给按揉手脚，直到四肢不那么僵硬后，才浩浩荡荡出门。

做这么多准备，当然是为了再次跟芮晗见面，他怕自己的瘫废吓到她，也担心身上会有不好的味道，更担心芮晗根本不给相处的机会直接走人。

制服加身的芮晗不是一眼惊艳，而是耐看的气质型美人，没有容貌焦虑的她只需要用粉扑均匀一下肤色，嘴唇涂一点润唇膏即可出门，今晚她一身制服坐在那里，瘦弱的身子和与众不同的气场矛盾的融合在一起特别吸引人，再有易北尧能拉丝的目光在她周身加持，一个字不必讲，活脱的青春偶像剧女主。

看她不再动筷子坐了好一会儿了，怕她突然说要离开，易北尧扭头看李梧，李梧明白易北尧的意思，马上做那个主持人，引着大家结束正餐，去隔壁唱歌、玩游戏，继续愉快聊天。深受顶峰的福利照顾，韩冬阳给足面子率先起身去隔壁，大家热络的走过去后，唯有芮晗，被守在门口的小范恭敬请到了电梯旁。

“是要送我回去么？”她疑惑的问小范，却知道身后还有一台轮椅刚刚出门口。

“不是不是不是，咱们易先生难得跟大家聚一聚，他有心请您去楼上，单独为他准备休息的一层，请您过去，借着今天愉快的气氛，聊几句。”双手合十朝芮晗作揖，小范快哭了，心想祖宗，你一定不要拒绝我啊。

“他想说什么？”越是危险才越是诱惑，芮晗突然生出来好奇心，想知道渣男打算说些什么。

“是私人的邀请，绝对安全，您放心。”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小范请芮晗进了电梯。

李梧陪伴易北尧，小范引领芮晗，四个人进入了楼上的套房。

第8章 第 8 章 套房宽敞明亮，芮晗坐在外……

套房宽敞明亮，芮晗坐在外间客厅沙发里，四下看了看，看到易北尧自己驱动轮椅慢慢靠近过来，再看到他轮椅停在她坐的单人沙发旁，电动轮椅停止运行，整个空间安安静静的没人说话。

空间那么大，芮晗依旧闻到了淡淡的好似置身森林的清冽香味，是从挨近她的易北尧身上传来的味道。

默默的吸气，芮晗呼吸着陌生的香味，也感受着熟悉又炙热的目光，易北尧的目光似火，落在哪里，疼就在哪里。

“晗宝，”中气不足，但有独属于易北尧的温柔嗓音，跟八年前一样把她当宝宝宠爱，他脱口而出叫她的名字，却也只是问了“你想喝点什么？”

芮晗喜欢喝什么，其实易北尧了如指掌。

“百草枯。”

她的话一出口，小范差点趴到地毯上，他想隐身爬出去，把这奇怪的空间留给大老板。

“没什么事，我回去了。”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身份立场，芮晗也不打算再说任性胡闹的话，尤其易北尧现在真的是残疾人，虚弱的身体打不得骂不得，反复纠结前尘往事，真的激动起来，最难受闹心的估计还是她自己。

看芮晗站起身，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衣角，易北尧身体受限制，抬头看她亦是慢悠悠的动作。没想到小范已经先发作了，大步跨过来伸胳膊拦住了她，说出的话却是带了哭腔，“审查官，我们易先生人特别好，你不要看他身体不好……”

话说到一半，小范感觉到了谁在碰他，低头看到了易北尧手指蜷缩的瘫掌已经斜着伸过来，扯不到他的衣服，但耷拉着的手掌在磨蹭他衣襟，小范瞬间不再那么激动，低头屈膝想问问易北尧是怎么了？

“别……嗬、嗬、嗬……”易北尧想说别拦着她，可他身体不济，看到芮晗起已经开始呼吸艰难，他当然不会说也不肯求助，想默默扛过去这一阵难受，始终绷住自己，不愿示弱。

奇怪的声响像是风扇风箱在响，也像一只小兽在蓄势待发，咕噜咕噜，吭哧吭哧，一阵强似一阵的响声，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一个人。

奇怪的声音来自易北尧。

别说芮晗了，小范没近身跟过易北尧也没见过这架势啊，他蹲在轮椅边，握住易北尧冰凉的瘫掌，已来不及惊讶那只手的变形程度，焦急的盯着易北尧惨白的脸，低声喊他，“先生？先生……”

脚一动没动，芮晗听着那吓人的喘息声，她不可能忽略身边的易北尧，看他艰难的张开嘴，胸口倒不见什么起伏，可他整个身子都在一下一下隐隐抽动，却是一点空气也吸不进去的状态，她满脑子疑惑，根本来不及害怕。

“先生，不要急，慢慢呼吸，吸气……先生，”站在门口的李梧冲过来，手扶住易北尧逐渐低垂的下巴，保持他气道畅通，眼睛一眨不敢眨，观察易北尧的呼吸情况。

“他这是怎么了？”芮晗觉得应该求助于医生。

“是不是呛到了？”小范捧着易北尧的手，不敢松开，听他这个喘息的声音，开始害怕，“我，我叫人来帮忙吧，不，叫救护车吧？”

听到他讲话，易北尧手指伸不开，竟然还有力气晃动细瘦的腕子推小范，这个时候了，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用叫救护车。”李梧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拿出药剂，轮椅里的人眯着眼也不知还能看见多少，仍旧一下一下抽动着身体，早已无法讲话，易北尧咽喉像是被扼住，渐渐的连风箱样的咕隆声也没有，脸色由白变青，已经完全无法呼吸。

“先生的哮喘一般在半夜发作，可能因为今天下午没休息好，才会这样，用了药会好的，先生，用力吸气，我喷药了，吸……吸……”面对易北尧发病李梧手脚并不慌乱，还有闲情跟芮晗解释，但他其实也紧张，确定轮椅停好，易北尧被安全带固定的端正后，只用一只手便掰开了易北尧微张的嘴唇，另只手把喷雾塞进嘴巴里，喷了三次，药才被吸进去一点点。

芮晗和小范一直傻傻观看，一个手指也帮不上忙。

在失去意识前，其实易北尧想让他们都出去，无奈他发病太急，很快没办法讲话。在自己员工和前女友面前发病，想想自己不能呼吸时骇人的样子给芮晗看到，他真想当场死掉算了。

原来是哮喘，他什么时候得了这个病？芮晗被吓的不轻，眼看易北尧眼镜掉落地上，人已经虚弱的闭上眼，也不知是昏迷过去还是太过虚弱需要缓和一会儿。

熟练的解开易北尧规整的领巾和衬衫扣子，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李梧一直弯腰靠近他，细听易北尧胸腔中呼吸的声音，他听到很多杂音，但总算在吃力的喘息中听到吸气的声音，药物发挥作用，病人已经吸进空气了。

“先生，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快点好起来啊。”小范是第一次距离大老板这么近，就看到如此激烈的场景，他紧紧握住易北尧细瘦绵软的左手，又是揉捏又是拍打，好像这只手暖起来，易北尧人也会活过来似的。

不知道该做什么帮助病人，芮晗一直站在轮椅边并没有离开，她的眼睛，也不愿离不开他。

一边看，芮晗一边忍不住的分析，看得出来，易北尧胳膊是能动的，但他一根根纤细的手指头形态各异的内扣着、骨节突出，没有一根能伸直，由于手腕松松垮垮的，单薄的手掌似乎也没办法活动，他这样，不仅仅不能走路，恐怕生活无法自理吧？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生病还是受伤呢？

发病的人更加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易北尧的左手一直在小范手里，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握住，奈何小范对哮喘发作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倒是把大老板衣袖给揉皱了。

细细的棕色绳结系在易北尧手腕上，那上面一颗绿色的孔雀石进入了芮晗的视线。恍惚间，她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么久远的东西，他难道一直戴着？定睛瞧了瞧，那颗绿色小小石头依然在他手腕上，和突出的腕骨互相辉映。

今天易北尧使用的这台电动轮椅最下面有一圈淡淡光圈，扶手、椅背是白色的，造型流畅很有些科技感，兼顾了功能性和灵活性，并不算单薄，但毕竟功能有限，靠背能够提高但没办法让他平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