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在刚才,先生完全醒了过来,说身?上疼,我告诉他刚才癫痫发作过,他说口渴,我抱着他,喂他水,护工在调节房间的温度,刚喂了一口水,先生他又?发作了,抽搐的厉害,我没抱住,把先生摔了一下?……其实是?我掉下?床,手里抱着先生,把他颠了一下?……”
李梧自责不已,他也摔得很重?,但更多还是?心疼易北尧。
当?时易北尧虽然恢复了意识,但整个人特别虚弱无力,抱起来他柔软下?坠的身?体特别吃力。李梧喂易北尧喝水的时候,才喂了几滴进去,易北尧突然又?开始发作,喉咙里“呃呃呃”怪声不断,手脚抽搐的厉害,胳膊甚至抽在了李梧身?上,李梧手里还捏着软勺,紧紧抱住易北尧身?体还是?来不及,被他抽动的双腿带动掉下?了床,重?重?坐在地板上,他清楚地听到,怀里的易北尧被颠的“咯”一声,再看眼睛已经上翻过去,只剩下?一条软白。
“马上送医院,叫救护车了么?”她咬牙忍住不埋冤任何人,只想他快些得到最好的治疗。
“我们自己?送,医院医生已经联系好了,先生刚刚才不抽了,我们马上抱他上车去医院。”李梧不敢详细的描述,易北尧这次发作十分厉害。
之前午休时可能是?小发作,只有尿液失禁一小部分和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带着尿管,护工照顾他没有任何难度;这第二次发作真的凶险,抽搐严重?、时间长,舌头也耷拉出来,不得已还塞了手绢到易北尧嘴巴里防治他舌头被咬出血。两个人摔到地板上李梧不敢乱动,紧紧抱着他抽搐僵直的身?体,隔着薄薄的睡裤,尿管移位流出的尿液已不算什么,因为易北尧大便也失禁了,甚至还弄到了李梧身?上。
“好,我马上去医院。”事后芮晗有些后悔,那天她没能留在家?里陪伴易北尧。
到医院的时候,易北尧呼吸微弱、身体软绵绵,一点意识也没有,医生看了检查结果后,跟芮晗说他不仅是癫痫发作这么单纯,应该是?旧病复发了,而且身?体已经有中风症状。
因为易北尧的病,芮晗才了解中风是?怎么回事,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词会用在易北尧身上。
“医生,我老公他,需要做手术么?”由于紧张和担心,芮晗的手也在抖,浑身?冰冷。
“不,手术风险太大,最主要没必要手术。病灶很小,目前应该保守治疗,看病人醒过来之后,身?体情况再定,如果还能说话、吃饭,就不必做手术。”
医生在机械完成述说,芮晗真的觉得五雷轰顶,躺在病床身?体连接数个仪器的易北尧,有可能不能说话?不能吃饭意味着什么?她有些激动问?道,“他有可能一直醒不过来么?还可能连话也说不了?”
“最坏的情况是?醒不过来,也就是?植物人状态,也有可能醒过来,但不会讲话,身?体不会动,也可能看不见……”
眼泪忍不住流下?来,芮晗明白了医生的意思,人的脑部太过复杂精密,神经外科、内科专家?会诊也没有得出结论,全看易北尧醒过来的状态了。
三天后,易北尧醒过来,芮晗的眼泪已快哭干。
他清瘦的面颊略微塌陷下?去,三天,仿佛过了三个月那么难。
“阿尧,阿尧,你看看我。”
“老公,老公,”
“易北尧,你再不理我,我可走了不管你了。”看他慢慢睁开眼,可是?好一会儿眼睛没有焦距,身?体也没什么动静,芮晗心急更害怕,才一下?温柔,一下?恐吓的叫他。
“安~晗~啵~安~唔~”一句话没说出来,易北尧歪在右侧的唇流出来晶莹的口水,他左手无意识的抬起,伸不直也只能挪动几寸,已经看得芮晗很开心,她以为他好了。
医生诊断后,确定易北尧右边肢体完全瘫痪,跟他之前的瘫痪完全不同的是?,右边身?体一丝知觉也无,完全不会动,连带他右边面颊和口唇也失去了控制,像死去那般,永远沉寂。
病人肯定是?情绪最低落的,芮晗心疼老公还无法接受他身?体情况变得不好,易北尧更是?心痛于自己?残废又?更加废的身?体,情绪激动、呼吸困难,哮喘立刻已经发作。为了防止他情绪激动到引发癫痫,医生不得已用了药物使他镇静下?来,很快,人已经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护工在给易北按摩身?体,芮晗含泪和医生讨论丈夫的病情。
“医生,我老公他,有没有好转的办法?手术有用么?”
“尽量不要手术,手术的话他这种情况气管会被切开,头部创伤要恢复很久,效果也不见得好。”因为关系实在是?好,医生说的全是?大实话。
“那,就这样看他,我们什么也不做么?”开玩笑?,小到他们的家?庭,大到整个顶峰集团,易北尧虽然不能走路身?体也不好,但他是?所?有人的行动指南、精神领导,有他在,所?有生活和决策才有底气和意义。
“家?属和护工要做的事太多了,我已经把所?有注意事项发给李助理了,你看,先生吃的药要调整增加好多种;必须坚持做复健,不过需要重?新制定难度和时间;还有,他右边不能动,家?里的辅助设备恐怕大部分要调整,对?,轮椅,让厂家?来调,也可以给先生订新的。他自己?也需要时间来适应新的身?体状态,家?人的陪伴也很重?要哦。”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好,医生才会讲这么多给芮晗。有的病人除了有钱,什么也没有,被家?人放在医院,除了不断打进来的钱,一切事务只能和护工沟通。
“离维家?去,秋息。”看老婆日夜守在身?边,易北尧暂时还坐不起的身?子被摆成了侧卧的姿势,他心疼芮晗,口齿不清也努力跟她讲话,让她回家?好好休息。
“这里什么都?有,我不回家?。阿尧,你乖乖听医生的话,喝水、吃饭我们慢慢练习,不要放弃,你也不想在鼻子里插管吧?”她要陪着他渡过难关,看到易北尧稍微被抱起来一点便会头晕好久,吃药的时候连水也喝不进,一勺水基本?都?顺着下?巴流出来,几滴水便会把他呛的一直咳,护工又?是?拍背又?是?抚胸好久,呛进气管的水珠终于出来了,才渐渐不咳的那样撕心裂肺。
医生说他刚刚偏瘫,失去一半的感?觉,面肌、吞咽部位也失去了一半的功能,身?体需要时间恢复适应,平衡性、吃饭喝水通过练习是?可以好起来的,注意别让他呛到、憋到就好,呛的次数多了或者咳喘严重?到无法进食,只能插鼻胃管了。
“呵好,”他控制不好头,被抱起来一点点,头已经不住的向右边歪斜,讲话的时候下?巴也在跟着努力控制,不想一讲话就控制不住流口水。
易北尧心里想的和芮晗不一样,医院没有人给她护理头发、按摩、保养身?体,在医院睡觉隔音不行,芮晗多多少少会被打扰,不问?世事、不化妆打扮,女人很快会觉得委屈难过,心情也不会好,他想她快乐舒服、独立漂亮,不要为一个已经没有明天的废人做无谓牺牲。
看芮晗捧着融化了药的小碗小勺打算喂他,易北尧身?体倚在护工怀里,颤巍巍挪动左臂,“知己?,呲。”
“好啊,不过阿尧,我们现在先练习吞咽,你自己?动手吃饭、吃药肯定是?可以的,但是?要放在后面练习。”他能吃东西,能喝水,能正常交流才是?最主要的,肢体的康复,只好慢慢来。
护工抱扶的角度很专业,病人身?体不会太累,也不容易被呛到,芮晗小心把勺子伸进他微张开的嘴巴里,她再抬起勺柄来,一小勺药水算是?喂进嘴巴里了。另一位护工,专门捧住易北尧纤细脖颈的右侧,轻轻按揉,刺激他已经不受神经控制的喉管,帮助他把这一小口苦水咽了下?去。
右边嘴唇张的没有左边大,虽然不明显,但易北尧整个右边躯体,的确完全瘫痪,再无知觉与功能。
“进步了,阿尧,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能不急么?易北尧最需要的人居然是?发音纠正专家?,当?把老师请到病床前时,他坐还坐不起,已经躺在床上和老师练习发音、吐气,力求讲话清晰。
病床前悉心照顾,不离不弃,芮晗把基金会事务托付给其他理事,自己?亲力亲为照顾陪伴易北尧,没换来信任和爱,易北尧反而离她越来越远。
罹患重?病,易北尧聪明的头脑却没受损,商议Y市投资建设事宜,李梧带着助理团队辅助易北尧和高层们密谋,甚至太太芮晗也被请出病房,坐在病房外客厅沙发里,芮晗满脸的疲倦,坐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开完会,李梧小声叫醒芮晗,“太太,先生已经开完会,不过他太累了,已经睡了。您回家?休息吧,每天在医院,您累瘦了。”
清澈的眼眸看向李梧,芮晗心中已有了答案,“这是?,他让你说的么?”
看芮晗面色如常,并无气恼幽怨神色,李梧大着胆子说了下?面的话,“是?……太太,先生不是?在冷落您,他,在尝试部署把工作交给您,他又?心疼您太累,想逼您转做女强人,不让您每天围着他转。”
“我知道,他在自卑、难过,想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想我因为他的病操心劳累。”说完这些话,芮晗真的回家?去了。
易北尧的38岁生日是?在医院过的。
一大早,芮晗精心打扮过后,赶来医院陪伴他起床,易北尧的身?体比之过去差了很多很多,醒过来之后,需要护工给他按摩四?肢、抚弄胸口很长时间,易北尧才能真的醒过来脱离呼吸机。
“阿尧,阿尧,你醒了么?是?我,我来祝你生日快乐。”蹲在病床左边,芮晗不断抚摸易北尧的左手和左脸,温柔的跟他讲话,像在哄小朋友。
易北尧听芮晗说生日,心跳已经开始加速,蠕动双唇,努力发声叫她,“晗宝……”他的宝贝,好漂亮的出现在他身?边。
“老公生日快乐。”也不管易北尧有没有反应过来,芮晗站起来,弯腰把嘴唇凑到易北尧脸颊和嘴唇,主动亲吻他,轻轻拂他额前碎发,大眼睛盯着他看,目光中满是?柔情爱意。
这几天在家?里,芮晗亲自监督专业工人,把家?中易北尧日常需要的地方做了一些改造,以便适应他半边身?子不能动的情况。轮椅、衣服、鞋子都?定制好了,甚至眼镜芮晗也帮他选了更轻巧的框架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