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燕起看见手势走?入店内,掏出钱袋搁在柜上。

掌柜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 打开瞄了一眼, 笑意更深, 眼角纹路都多了几道:“女郎真是爽快!这镇子本?就鲜少有外人来此,大家伙几乎都从那?两座镇子的大道走?,哪还会拐到此处?更遑论有像女郎这般直爽的外地商户!”

趁着布行伙计领着燕起打包布匹的功夫,薛蕴容又与掌柜套了几句近乎, 最?后?佯装好奇问道:“这么说,这几日都没外人途径此地咯?”

“当然没有,我?们这许久没有外人,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甚是安静。”掌柜不假思索道。

掌柜如?此笃定,薛蕴容面色登时不大好,她?极快地偏过头,借催促燕起掩住了神?色中的焦灼。却刚好注意到一边的伙计面带不忿,接着又幽幽飘来一声嘀咕:“你又不守店怎么知道……”

伙计一边嘀咕一边搬着布匹,抽空瞟了一眼柜边,见掌柜听?见了他刚刚的低语正瞪着他,立刻收了声继续干活。

“你继续说呀。”薛蕴容眼睛亮了,全然一副好奇的模样。

伙计见掌柜不再看向自己,而是扭过头拨弄算盘,知晓这是允了,便安心大声道:“就前几日夜里,我?在柜前打着盹,突然被门外的马蹄声惊醒了!”

“三更半夜的,几个人打马从这经过,多稀奇!”伙计惊叹完,又开始干活。

“然后?呢?你没出去看?”薛蕴容终于没忍住,急切追问。

就连掌柜也奇怪地看向她?,完全不明白她?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伙计缓缓摇头。

怔然间,燕起抱起包裹走?到跟前:“小姐,都好了。”

薛蕴容重新挂上浅浅的笑容:“掌柜,告辞。”

说罢,便与燕起镇定地出了布行。

自离开布行后?,一行五人继续向东,却再无一人说话。

已过午时,日头正烈。薛蕴容拧起眉头,有些心不在焉。

越承昀确实与那?两人夜间途经此地,可是除此之外,再无半点线索。眼下向东行,已经到了小镇城郊,远远望去,大片草丛中零零散散立着些房屋,瞧着像是一些农庄,他们先前用?在店家中的那?些话术定是不能再用?了。

思索中,手中的缰绳不自觉多缠了几圈:“燕起,你带个人先行,向偏僻的农家……”

下一瞬,近前的草堆中突然传来簌簌的动静,薛蕴容收了声,只见一个约莫五岁的小女孩猝不及防地摔倒在马前。

小女孩脸颊灰扑扑的,衣衫也被摔破了几道口子,像是在外流离许久。可仔细一看,那?衣服料子却不像贫户能穿得起的,这样的家庭怎会让孩子狼狈至此?

薛蕴容警觉起来,只见那?小女孩神?色慌张,忍痛爬起便要向镇中跑去。

虽是一瘸一拐,但速度仍不慢,活像身后?有人在追。

侍卫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她?。

“你家人呢,怎么放你在郊外?”薛蕴容亦下马,走?到小女孩身前。

小女孩不理会她?,见极力挣扎未果,张口便欲咬住侍卫的手,带着哭腔道:“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救阿娘,放开我?!”

这是被绑架了?

薛蕴容面色惊疑不定,一把揽过她?:“为什么说我?们是坏人?”

“捉我?们的坏人就是穿成这个样子……”小女孩抽噎着指向几个侍卫。

几人皆是一怔。

此次出城,为了不引人注目,侍卫自然也换了套装束,多为短打劲装,能让人瞧出是些个练家子。

“别怕,”薛蕴容擦去小女孩的眼泪,“你看我?,哪里像坏人?你与阿姐说,阿姐帮你。”

谁知小女孩似是受到了惊吓,直接放声大哭:“我?要寻阿爹,阿爹明明说好了与我们一起回乡……”

这孩子年岁太小,什么也问不出,薛蕴容一个头赛两个大。

手足无措之际,燕起忽然惊疑道:“这女娃怎么和姓何的有几分相似?”

何康被带入宫中后?,便是燕起与另一个侍卫轮番看守,时间久了自然记住了。

闻言,薛蕴容掏出帕子,将小女孩被泪水与灰尘胡成一团的脸擦干净:“你姓何?你阿爹叫何康?”

小女孩哭声顿时止了,只呆呆地看向她?。

看来没错!

依小女孩之言,捉她?们的人与燕起等人装束相似,而郑钰心腹侍卫唯有朔风一个,九成九便是他了。何康家眷作为威胁的手段,自然不能轻易死了,是以朔风必定得常去那?里。

若是顺着这根藤摸去,岂不是也能寻到越承昀去处?

薛蕴容心中一喜:“我?们是你爹派来的帮手,快带我?们去救你阿娘!”

*

越承昀喘着粗气,将手中的绳子用?力打了个死结,随后?终于脱力跌坐在地。

他发丝凌乱,汗水顺着额角滴落,整个外袍也被划出了数到口子,手掌因紧攥粗绳而泛红、浮起勒痕,甚至有的地方被磨破了口子。

但眼前的另一人,显然更加狼狈。

朔风被他死死绑在了一个破木椅子上,脖子上的勒痕可谓触目惊心。为破了他逃跑的可能,越承昀砍下了几根粗壮的树枝,将朔风的腿与树枝绑在了一块。在确保他袖中并无利器后?,他才安心。

“你分?明不愿替郑钰做这昧良心的事?,又何必再替他遮掩!”

朔风好不容易从方才麻绳勒住脖子的窒息感?中脱离出来,闻言更不欲理会越承昀,他偏过头,仍在平复气息。

“宣平侯府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侍从,想必不是被遣散出府,而是被杀了。”越承昀平复了会儿,接着道,“你那?要好的同乡也在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