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真的听话,其余都随他吧。

又心软了,她想。

*

第二日是初一,自然无法立即动身去冀州。但此事宜早不宜迟,出发行程最最终定在正月初六这日,对外便称作公主要与驸马访游名山。

自除夕宫宴后,惊鹊惊奇地发现殿下与驸马之间似乎萦绕着一种微妙的气氛。二人之间仿佛有一根绳子,殿下不悦时,绳子便拉长,驸马亦会注意分寸。可若殿下并未及时表态……

“瞧什么呢。”秋眠一进院,便看见惊鹊扒着门边,“你如今已是公主身边正经的女官了,怎么还是如此毛躁。”

去岁廿九,惊鹊正式升职,从今往后与秋眠一样,都是公主的近身女使了。

“没什么。”惊鹊放下手,站直了身子,还是没忍住,“秋眠姐,明日殿下真的要与驸马一道?”

“蠢话。”秋眠睨了他一眼,“殿下自有打算,以后少提这种话。”

秋眠言语制止了她,心中却想到除夕夜驸马回府双目通红、泪痕未干的模样,心叹真是时事易变,有朝一日竟能看见驸马这般示弱。

“殿下出行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秋眠回神,催促道。她这几日忙于公主交代的年节备礼,公主身边的事宜尽数交给了惊鹊。

还未听到回应,屋内传来动静。

越承昀紧紧跟着薛蕴容走出来,口中念念有词:“阿容,我都收拾好行装了,绝无错漏,没有假借他人之手。”

秋眠讶然,扭头一看,惊鹊一副“你看,果然如此”的神情。

薛蕴容被他黏了许久,心道此人真会顺杆往上爬,给一个好脸色便灿烂。忍无可忍,终于站定回过头警告他:“越承昀!”

被点到名的人立刻站直了。

还真有根绳套在驸马脖子上,惊鹊觉得自己已洞悉一切。

第12章 第 12 章 北上冀州

初春二月,回隆镇。

这里是冀州治下的一个小镇,离冀州重城邺城六十里,不是什么必经之路,也没有什么历史渊源,因此镇上客栈的住客始终未满。

福盈客栈是回隆镇最大的客栈,吃住一体,楼上住店,楼下饭堂。

堂倌得了清闲,斜倚在门边旁,眯着眼看着日头,从腰间摸了一把瓜子嗑着。

一边感叹生意少,一边和无所事事的跑堂唠嗑。

吹嘘间,瓜子壳飞出二里地。堂倌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突然间正了神色,将剩下的瓜子重新塞回腰间。

他在腰间挂布上仔细擦了擦手,神情紧张,对着来人小心打招呼。

“二位今儿回来这么早,要先提桶热水吗?”

得到了否定的回复后,他目送着这对夫妻走上楼梯,进了上房,舒了口气。

饭馆的跑堂前几日没来上工,见此情形,心生好奇:“这是何处来的贵人,你竟如此紧张?”

他边说边探头寻他们的身影,却被堂倌打了回去。

“少打听那些有的没的。”堂倌嘴上这般说,心里却不自觉回想起了对这对小夫妻的初印象

四日前,眼瞧着斜阳的余晖一点点散尽,堂倌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如往常一般合上一半的门,时刻预备着卡点落闩。

甚少有人会来此地,更不必说在当下这个时节能去洛阳谁还来这?

一连半月都没有新客住店了,堂倌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

谁知就在他去里间偷懒的片刻,客栈来人了。

一名长相甚是机灵的仆从模样的男子叩响了门扉问起住店一事,在得到堂倌肯定的回复后,他才回头唤人。

接着出现了一位清秀的女郎,他原以为这便是主子了,刚要迎上前去。那人身后便出现了另一位容色惊人的年轻女郎,梳着高髻俨然已经成婚。果不其然,女郎后边站着一位身形高大、面色冷淡的清俊郎君。

这二人可谓是仙姿玉貌、气度非凡,堂倌一时没敢迎上前去。

他在这个小镇待了那么久,便是镇上的富商刘太爷也没有这二人身上的这般气度。最奇怪的是,这天下竟还有夫婿主动为妻子献殷勤、擦桌椅的。

而那女郎面无表情眼神扫过他时,他竟有些瑟缩,更别提她一个眼神过去,那位郎君指哪打哪、事事妥帖的模样。

因此他断言,这二人,不,这女郎定是不好惹的主!

薛蕴容与越承昀是二月初二刚到的回隆镇,这里离李炳所在的邺城不远,亦不是重镇,方便他们歇脚与观察。

年前刚颁布的广泽令效果很一般,一些地方士族不愿将自己的利益分割出去,死死僵持甚至暗中阻挠,景元帝远在建康独木难支,若有地方士族扶持便好了。

而李炳出身赵郡李氏,李氏在北方一带颇有影响力,族中子弟众多。李炳又官至冀州太守、管理几座城池,是此番游说的最佳人选。若能得他相助,前路会好走得多。

只是她对李炳知之甚少,只能从百姓生活一窥这位李太守的为人与治下能力。

因此一路从建康北上,行至冀州境内时,薛蕴容便已留心观察百姓世情、留神探听只言片语。

从万寿村到回隆镇,中间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小地方,不难发现,这些冀州治下的村镇都有一个共通点除了日常耕作外,家家户户凡有多余劳动力的,几乎都会做点生意糊口,规模远超其他地方。上至糕点珠花铺面,下至挑担售卖饴糖瓜果。

二人这日照常装作想要做生意盘点铺面的小夫妻,沿街打探了一番,直至中午回了客栈。

薛蕴容坐在榻边,有些疲乏,忽然闻到了豆腐的清香,半阖的眼睛睁开。

只见越承昀将一竹编容器从袖中掏出轻轻搁在桌上,自己默不作声打开,里面是依旧泛着热气的豆腐。

她霎时瞪大了双眼:“你何时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