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脱外套一边问我:“这狗叫什么?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我说:“汪汪。”

他皱着眉毛看着我,“没让你学狗叫,我是问这条狗叫什么?”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没学狗叫,它就叫汪汪。”韩棠不说话了,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傻瓜一样。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不怎么待见汪汪,每次回来都踹它,可是汪汪很待见他,每次一看到他,就兴奋得不得了,扭着小屁股转着圈卖萌,让我这个真主人看得直叹气。

你好歹也是一只纯种短毛迷你腊肠好吗?不要总是卖萌,要有气节。

我回到屋里,韩棠正在脱鞋,保姆小蓝非常殷勤地送上拖鞋,脸上笑得春光灿烂,嘴上还不忘嘘寒问暖。

“您回来了?”

“您吃饭了吗?”

“您工作辛苦了。”

“饭马上好,我先给您倒杯茶。”

那娇滴滴的小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一身寒战。

小蓝跟我一样,是一个从内地来的姑娘,三年前我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用韩棠的话说,几乎不成人形,有近一年的时间生活无法自理,于是韩棠雇了她。

她起初是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后来我恢复了自理能力,她也没有走,留下来坚守岗位。她自己不想走,我也不想让她走,韩棠也不想让她走,于是我们三人一拍即合,小蓝留下,工资还加了两成。

韩棠不想让她走,是因为这姑娘年纪轻轻就做得一手好菜,在韩家老厨娘去世后,第一次让他找到了儿时的味道。

我不想让她走,是因为一个人待在这偌大的宅子里实在太孤独,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总是好的,再说那时我的本地话还不太灵光,这姑娘会说本地话,普通话也不错,等于是我大半个语言老师。她走了谁教我?等韩棠?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至于这姑娘为什么不想走?答案就在韩棠那张脸上。

小蓝是一个好姑娘,热情厚道,敬业爱岗,吃苦耐劳,对我也十分尊重,工作上从不推诿。我们相处了三年,亲如姐妹,志同道合,无话不谈,唯一不一致的,就是韩棠。

小蓝为此很纠结,曾经十分纳闷地问我:“韩生?到底有什么不好?”

我说:“不爱就没什么不好。爱上了,这男人就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的那个劫,分分钟能弄死你。”

看到小蓝受惊的神情,我好心补充,“我真的没夸张,妥妥就是这样。”

她想了一会儿,“小夏姐,你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我无言以对。

我从侧门进屋,房子的主人在小蓝羞中带怯的注视中换好拖鞋,抬起头,瞧了一眼我手上的拳套,没什么表情地问:“今天练了多长时间?”

我小心地答:“上午两个小时体能,下午两个小时技术,都是你安排的内容,没乱改,没过量。”

他点点头,比较满意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过来,吩咐道:“TOPKING(泰国品牌名)新上了几款拳套,图片在手机里,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一款。”

“这么快?”我接过手机,一张一张看,觉得他今天心情不错,还是小心地问:“都不错,你觉得哪个好?”

他走过来,站在我身后,指指图片,“黑色那一款。”

“又是黑色?换一个颜色吧,金色这款怎么样?不过说到颜色,我觉得YOKKAO(泰国品牌名)那款粉红色也不错,就是上面画着蝴蝶的那个。”我试着建议。

他瞧了一眼,不屑地说:“不好,太俗!”

我正想说什么,汪汪进屋了,围着韩帅哥的西装裤一顿乱转,各种讨好、撒娇、卖萌,一副乖巧小狗求关注的蠢萌样。

韩棠真是狠心,再一次施展他的佛山无影脚,将它一脚掀翻,完全无视汪汪泪光闪闪的小眼睛,无助又害怕的小模样。

“就订黑色那款,我明天跟那边的厂家下单。”韩棠说完,从我手上拿回手机,放回口袋,就此拍板。

我在心里叹息,就知道会是这样,因为他每次都这样。韩棠是一个能接受意见,却不能接受拒绝的人,对于他来说,所谓的“跟你商量”,就是他来告诉你怎么做。

“对了,你还需要什么?明天一块儿订下来,省得来回麻烦。”

“那个……我想想,护踝、缠手的绷带,你的和我的都该换了,脚靶还能用,手靶就……”

我话没说完,眼看着汪汪又凑上来,韩少爷又要出脚,我看不下去了。

“你别再踹它了,它好歹也算是你半个孩子,你就不能对它好点吗?”

我把汪汪从这男人脚下救出来,小家伙立马钻进我怀里,委屈得呜呜悲鸣,叫得那叫一个可怜。

我恨铁不成钢,不敢把话说出来,只能在心里狠狠训它:活该!让你往上贴,这次知道厉害了吧?

罪魁祸首却毫无悔意,轻蔑地绕过我们,上楼前还不忘反击:“它是你孩子,它们全家都是你孩子。”

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弯处。

这三年来,大多数时候,我很感激他。但是不能否认,他混账起来,我就想拍死他。当然,我不敢。

小蓝刚来的时候,曾经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小夏姐,你是韩生的女朋友吗?”

我那时候还躺在床上,如同一个废人,清醒的时候才能说几句话,不清醒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所以小蓝有什么问题,都是趁我清醒的时候问。

我说:“不是。”

“你是他的亲戚?”

“也不是。”

她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他的情妇。”

我叹气,捺着性子解释:“他的前妻是我的闺蜜,我的前男友是他的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