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姑娘有点小情趣,就是喜欢划拳。不是大排档里捋胳膊、挽袖子,口中大喊着“哥俩好,八匹马”那种粗犷式,而是“十五二十”这种优雅式。

其实不只她喜欢,长泡酒吧的美眉们都喜欢。红日姑娘跟风,一个乖乖女偏要弄出点风尘气,也就表现得很喜欢。

她也的确聪明,我们每次聚会,红日姑娘跟这群少爷们的女伴们玩“十五二十”,竟然从未输过。

此刻她正好在兴头上,说够了八卦,我提议跟她划拳,她也无异议。所以我提议加码,输的人不但要喝酒,还要被赢的人扇一个耳光,红日姑娘在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傲慢中,也欣然应许。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三年,没人见过我划拳。

文昭从来不管我,在他的概念里,我是早死早利索。秦暮自然乐得看戏,凌靖皱了皱好看的眉毛,淡淡地说:“你们女孩子家,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不知道他是让我“意思意思”,还是让红日“意思意思”。

但是很显然,我们两个女人宿怨已深,谁都不想只是“意思意思”。

第一回合,众目睽睽之下,我输了。所有人乐意见到的结果,红日姑娘的纤纤玉指,毫不留情地掌掴过来,“啪”的一声打在我脸上,声音清脆,如同我想的一般,只适合拍蚊子。

她那双手,那个力度,拨琴绣花还可以,打人就差远了。花场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比她会打人,更遑论那些男人。

愿赌服输,我喝干一杯酒。

第二回合,我依旧是输。不知是谁笑了一声,大约是看戏太投入了,也觉得我实在太不自量力了。红日姑娘一个巴掌扇过来,招呼在我脸上的同时,还没忘轻蔑地说了一句,“自讨苦吃。”

文昭闲闲地打了个呵欠,凌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表情沉重,目光悲切。

第三回合,我赢了,这个胜利似乎来得太迟,于我却是正好。这就是赌徒心态,不让她尝些甜头,她怎么能陪我玩下去?

“该我了……”我话未说完,巴掌已经像把蒲扇,照着红日姑娘的花容月貌招呼了上去。

扇耳光是很有讲究的,比如你可以让别人脸疼,但是自己的手不怎么疼。再比如,你可以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却能扇得她哭爹又喊娘。

空气里一声闷响,不仔细听或许听不到,再看看咱们红日姑娘,半张脸已经肿了起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我,泪盈于眶。

“你,你……”话不成声,她被我打哭了。

空气一下变得有点紧张,所有人都看着我,似乎都在用眼神指责我心狠手辣,心如蛇蝎。

这委实有些好笑,她打了我两个耳光,他们只觉得是理所当然。现在换我回敬她一个,这些人就受不了了?

这阶级立场,也忒分明了点。

我无意于跟整个世界对抗,那是不理智的。可是我们不能用消极的乐观,来放纵那些试图伤害我们的人,那是悲哀的,也是不现实的。善良不是没有原则的退让,因为大多数人喜欢得寸进尺。

我看着红日肿了半边的脸,笑了笑,略带歉意地说:“玩玩而已,你打我我都没说什么,再说我这下远没有你扇我那巴掌来得响亮,你要是玩不起,咱们就不玩了。”

秦暮惯做和事佬,搂着女朋友微微颤抖的小肩膀,和声细语地说:“好了,好了,玩过不人家,咱们不玩就是了。”

不得不说,秦暮这厮平时八面玲珑,这会儿却太不会说话。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是有意刺激咱们红日姑娘,那颗敏感脆弱的好胜心吗?

“谁说我玩不起?我刚才是让你。”红日姑娘擦干眼泪,推开男友,气势汹汹,一副理智尽丧的样子。

我笑了笑,她说她玩得起,那就好。

十七岁就出来跑江湖,经验告诉我一个道理,有时候你会一样东西,不一定要表现出来。当你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来,效果会更好。

红日姑娘委实冤了点,接下来几个回合,她一次都没赢过。我基本上是一边一下,很注意和谐美,让她的脸肿得非常对称。

众人一片唏嘘,为了红日姑娘的舍生忘死,感叹不已。

最后凌靖有点看不下去了,劝我说:“好了,小夏,别玩了,手不痛吗?”

红日姑娘双眼血红,几欲羞愤自杀。

我怕她真的撞墙,心思一闪,手下一松,输了一回。

愿赌服输,我无话可说,只当她帮我拍蚊子,左右她没我力气大,怎么都不吃亏。

却不知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所以说,人不能太自信,前一刻红日姑娘就是太自信,结果被我着实算计了一把。而天道轮回,报应这种事,向来都是有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反噬到我身上。

一切都来得很快。我当时只看到银光一闪,刮过晦涩的空气,好像有人在背后揪住我的衣服,向后拽了一下,接着脸上一凉,一片温润水泽。

我用手一摸,是血!满座皆惊!

再看红日姑娘,她雪白的小柔荑里,赫然拿着一把小小的水果刀,我们刚才用来削苹果皮的。

为了几个耳光,就要将我毁容?这姑娘八成被我扇疯了!可那把小小的水果刀,她什么时候握在手里的?竟然没人发现?

划拳不行,小动作倒是蛮快的。所以说,女人真可怕。

“夏红日,你他妈疯了吧!”秦暮竟然比我和我的男友还震惊,夺过红日手里的刀,反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这一下扇的极狠,绝不是我的小巴掌能比的。红日姑娘哇的一声,扑倒在茶几上,撞得鼻口出血。

我捂着脸呆了呆,秦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仗义了?真让我刮目相看。

又回头看了看,凌靖在我身后松开手,原来刚才是他拉了我一下。也多亏他,不然我这脸上就不是一条口子,而是被红日姑娘整个划成两半。

那边还没闹完。

秦暮仿佛愤怒之极,红日姑娘楚楚可怜的泪水,狼狈的趴姿,馒头似的脸颊,嘴角的血丝,也没能让他解气。

他指着趴在茶几上瑟瑟发抖的女友,声色俱厉地怒斥道:“夏红日,我忍你很久了,平时你再怎么嚣张跋扈,无理取闹,我都没跟你计较。你现在竟然毁人家的脸!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狠毒?算了,我对你太失望了,咱们两个的缘分尽了,到此为止吧。”

红日姑娘傻了。

我有点乱,本来应该是两个女人的战争,如今变成了一男一女永恒的主题;本来应该我男朋友做的事,如今秦暮倒是做了个彻底。文昭却闲适地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