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直挺挺地站着,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能动。拉维尔一步步朝他走过来,眼神凶得要吃人。图耶动弹不得,终于意识到不妙,该死,他忘记他给拉维尔打过成瘾性催情药了!

那药是他弄来的,黑市里最走俏的款,据说各大情色俱乐部都在用,质量有保障,发作起来就是神父修女也要堕落成淫兽魅魔。他这个还是乐园特供改良版,专门用来辅助调教向导,卖给他的人说药效持久,一针能管小半年,每次发作起码持续两个小时以上,易吸收不伤身,实乃辣手摧花必备良品。

图耶真服了自己这种时候还能想到推销词,上次马失前蹄他怎么就不长记性,这回本来就有伤,再被干上两个小时他还有命吗?

图耶只有眼珠子能动,猫科动物一样的圆眼睛死死地瞪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拉维尔。他无法反抗,只好在脑海中疯狂召唤自闭的阿佩普,他的蛇最近不听话极了,好像很怕见到拉维尔似的,也不知道在扭捏些什么。

阿佩普感受到主人的不安,从他身后冒出来,不情不愿地抬起上半身做威胁状。还没等它想明白到底要不要蹿出去给拉维尔来上一口,向导招招手,一直不见踪影的烟黛突然从浴室外踱步进来,慢悠悠伸长脖子叼住了它的七寸。凶神恶煞的阿佩普整条蛇都软了,卡在两片尖喙之间悬空晃荡,像一根随风飘摇的麻绳。

哦吼,完蛋……

眼瞧着阿佩普毫不反抗地被蓑羽鹤叼走,而拉维尔离他只有半步距离,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图耶大脑飞速运转,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自救。精神控制时间可长可短,全看向导的精神力是否够用,他不敢赌拉维尔能坚持多久。

他背后伤口好像撕裂了,一直在流血,绷带湿乎乎地贴着皮肤,难受得很。图耶头晕脑胀腿发软,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在这里了,要是拉维尔动作和上回一样粗暴,他不出半小时就得嗝屁。

这死法也太丢人了!

图耶妄想用眼神杀死拉维尔,他就像一匹末路孤狼,再怎么努力装凶也显得外强中干,拉维尔却看也没看他,径直从他身边经过,走出浴室后还反手关上了门。

拉维尔用尽了全部理智将图耶锁在浴室,门锁被图耶撬坏了,他又拖来各种桌椅板凳拦在门口确保里面人出不来,然后才解除对图耶的精神控制。他喘着气靠坐在床边地板上,面朝浴室严阵以待,生怕那扇薄薄的磨砂玻璃门突然打开。

哈?图耶傻眼了,他先是听到外面叮叮当当乱响,恢复自由后转头一看,他被拉维尔关在卫生间出不去了。

信息素隔着墙壁门板都能闻到,拉维尔显然煎熬得不行,可他宁愿采取这样的手段都不碰图耶一下。察觉到精神链接那边拉维尔正在和欲望斗争,图耶庆幸之余还是不可避免地心情微妙。

又不是没睡过凭什么嫌弃他?!

图耶暂时脱离再次失身的危险,但他状态实在很差,才做过取弹手术,肺部都还没长好,普通人这时候应该躺在病床上老老实实养伤,他仗着愈合速度快不遵医嘱,这下自食其果了。

伤在后背他处理不了,向拉维尔求救更是天方夜谭,图耶扶着置物架挪到马桶边坐下,算着还要多久他会失血过多而亡。他难得后悔起来,拉维尔简直是他的克星,每次想做点啥都没好下场,真叫色字头上一把刀。

图耶在里面给自己生命倒计时,眼神都涣散了才等到拉维尔恢复冷静,此时已是早晨。拉维尔硬抗药效,折腾几个小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他也算因祸得福,药物刺激让他终于摆脱情感紊乱后遗症,精神图景稳定下来,思绪也通透了。

拉维尔接收过图耶的全部记忆,一梳理哪还有不明白的,这人谋划几个月搞出一堆事,就因为精虫上脑。他都不知道该骂变态还是神经病,他于图耶来说好像就是童年的那台游戏机,越得不到越想要,执拗得可怕。

拉维尔应该生气的,他最讨厌死缠烂打,何况图耶还一点也不尊重人,用尽下三滥的手段。可当他打开门看见图耶满身血迹,趴在马桶水箱上生死未知时,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再不想体验一次。

好在图耶没有生命危险,结合坚固得很,他毕竟是个高级哨兵,不至于那么容易死。拉维尔拨通医疗部的电话让他们来接人,他不敢轻易移动图耶,出去找了医药箱先给他做个简单处理,满心都是无奈。

这家伙明明称得上无恶不作,杀人放火信手拈来,实打实的法外之徒,黑吃黑的时候从来也没过吃亏,乐园都敢随便利用。可每次在他面前总搞得狼狈不堪,弄出一身乱七八糟的伤,小命都快玩没了。说是自作自受,也着实叫人啼笑皆非。

图耶不是什么好人,拉维尔越了解他就越能体会这一点,他卑鄙无耻,却也鲜活生动。

跑到外面玩了半天的烟黛扇着翅膀从阳台飞进来,它把阿佩普放在地上,然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拉维尔腿边绕了一圈,长着漂亮耳羽的小脑袋蹭了蹭主人的手臂,低声叫了下。

拉维尔手里拿着消毒液不方便摸它,却很明显察觉到小鹤心情不坏,他余光瞥到一抹黄绿色顺着图耶的手滑进袖管里消失了,不由得扬了扬眉:“喜欢和它玩?”

烟黛又叫了声,愉快地找地方睡觉去了。

雷蒙医生查房发现丢了病人急得火烧眉毛,接到电话立马赶过来,图耶那要死不活的德行简直要把他心脏病都吓出来。昨夜执勤的安保人员这才知道图耶是瞒着医生偷溜的。

雷蒙碎碎念咒骂着不让人省心的病人,偶尔看向拉维尔,神色很是悲愤。两个卫兵跟着挨骂,表情奇奇怪怪,看一眼被担架抬出去的图耶又看一眼拉维尔,明显误会了什么。

拉维尔顶着各种目光还得帮图耶找借口,解释他夜闯疗养区的原因。他之前答应图耶不计较绑架的事,又考虑到对莱娜的影响,已经向高塔撒过一次谎。他说乐园想劫持他,图耶舍命相救,结合是因为躲避追杀的过程中突发结合热,孤男寡男的发生什么些也正常。

幸好图耶手脚干净没留下尾巴,高塔相信了拉维尔的说辞,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拉维尔现在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编。图耶昏迷不醒对外界一无所知,留他一个人尴尬不已,拉维尔心力交瘁,图耶可真能给他找麻烦。

第44章 探视

野草一样旺盛的生命力也耐不住随便折腾,图耶又进了一趟手术室,出来后凭实力混成了整个心胸外科的重点看护对象。医生护士们一天看他十八遍,二十四小时严密监控,生怕他再跑了。

他的作死程度甚至惊动了研究所所长,毕竟很少有病人术后不到一周就能翻五层楼跨越半个高塔去会情郎,好像少看这一眼就再也见不着。

拉维尔又休养了两天,他从图耶的记忆里得知那药解不了,只能自然代谢,好在没别的副作用,除了和结合对象接触会挑起性欲外并不影响日常生活。他总不能歇上半年,权衡再三,确定身体恢复后还是回了研究所。

琼斯所长年近五十,作为已婚有娃的中年向导被图耶的“深情”感动,用过来人的口吻苦口婆心地劝拉维尔。重新上班第一天琼斯就对他说,别看哨兵都是糙汉子,其实内心很脆弱的啊,你们刚刚结合,本来就不稳定,还分居两处,哨兵很容易没有安全感呀!看人家千辛万苦来找你,他多在乎你啊!又说向导要懂得照顾哨兵的情绪,让他没事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哨兵。

拉维尔能说什么,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吗?结合是终身契约,不死不休,比结婚证那张纸稳固多了。他既然向高塔撒谎说明他们是你情我愿不存在强迫,那他和图耶在其他人眼里就等于合法伴侣,就差一点手续。

再解释别的怕是要被当成始乱终弃的渣男,拉维尔只能对这份热心报以公式化的感谢,并保证他会认真琢磨所长传授的夫夫相处之道。说实话,他第一次发现看起来严谨古板的上司居然对家长里短如此在行。

图耶躺在病房里并不能得知拉维尔的窘境,他遭了罪,这回可算安分下来,每天吃吃睡睡,腹肌都变得柔软起来。芬利时不时过来,他听说了图耶的壮举,很是佩服,连带着图耶终于晓得自己在高塔立了个痴情傻子人设。

眼看着又要被气厥过去,图耶干脆让芬利别老往他这儿跑,省得伤没养好先气出个好歹来。芬利不明所以,还觉得怪难过的,乐园袭击外宾酒店,罗登科长承诺的假期泡汤,情报处一堆事等着处理,他百忙之中好心来陪陪图耶还要被嫌弃,委屈得不行。

图耶懒得管他的细腻心思,自己关起门睡大觉,也顾不上计较比之前更多的围观群众,一心只想早日痊愈离开高塔这个鬼地方。他和拉维尔犯冲,怎么都要吃亏,惹不起躲得起,还是回旧城去好,反正莱娜安全了,他留下来没意义。

雷蒙医生见他听话放心不少,好心帮他赶走了看热闹的家伙们,让他能安心休养。这天他例行检查完没有走,站在病床旁别别扭扭地说:“先前对你态度不好,是我不对,洛伦佐已经回研究所了,你不方便走动,要是想见他别再硬撑着乱跑,我可以帮你请他过来。”

雷蒙从拉维尔入职就暗恋他,知道是痴心妄想,也没抱什么期望,但面对图耶难免有些不忿。图耶闹出这么一遭,雷蒙自觉和他对图耶的要求爱搭不理脱不了关系,他心有愧疚,说话也软和不少。

图耶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拉维尔,暗暗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装睡。谁也别来烦他,他一个人好得很。

但事情总不会像人期望的那样发展,图耶睡了一个沉沉的午觉他打了镇痛剂,里面含有安定成分,然后被悉悉索索的细小声音吵醒。

他睁开眼,拉维尔穿着件乳白色高领毛衣,坐在床边削苹果解闷,细笋一样的手指捏着水果刀,行云流水地剥离红色果皮。阳光柔和了眉眼,他低着头,专注细致,偏又叫人捉不住,渺渺然像清晨一缕将散的云雾。

图耶差点又忘了这状似无害的美人有多难搞,吞咽口水的声音一下惊到了两个人,拉维尔抬眼看他,图耶有片刻尴尬,很快冷静下来,若无其事地问:“你来做什么?”

倒是正正经经的语气,不敢再造次。他惦记着催情剂的药效,虽然知道发作不会太频繁,但心里还是发慌,毕竟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

“雷蒙说你可能会想见我,被琼斯夫人听到了。”拉维尔顺手把苹果切成小兔子的形状放在果盘里,又反应过来图耶大概不会在意苹果可不可爱。

什么雷蒙琼斯?图耶摸不着头脑,拉维尔不打算多做解释,接着说:“正好奥古斯特小姐接受完审查,我就把她也带来了。”

图耶趴着动不了,只能把头扭来扭去,他没发现房间里还有别人,于是挑了挑眉:“她人呢?”

拉维尔用湿巾擦干净水果刀,刚要回答,病房门就被大力推开。图耶半天不醒,莱娜出去透透气,路过几间病房,里头住的都是十几岁的向导,剃光的头皮上疤痕如蜈蚣般狰狞,看起来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