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

拉维尔知道这事藏不住,但也不打算和无关人士解释更多。他为了唤醒图耶无可避免地深入了他的精神世界,却被迫承受了图耶全部记忆。这种感觉异常奇怪,仿佛亲身经历了别人的一生,他本就因为图耶出事遭受重创,又过度透支精力,现在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大脑眩晕,接近混沌。

“你不要命了吗?”雷蒙低吼:“要是失败了你自己也会死的!”

拉维尔如果没有唤醒失去意识的图耶,他也将被永远困在在灵魂黑洞中,再也醒不过来。哨兵死亡结合破裂会让向导痛苦不堪,但比起生命危险来说影响并不算严重。

这件事连雷蒙都知道拉维尔当然清楚,他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他和图耶之间恩怨难分,互相都看不太惯,可图耶既然舍命救他,那他也不能让他死。

雷蒙的怒气让拉维尔觉得莫名其妙,雷蒙和他不过点头之交,干嘛要生气?他无法理解,又实在没力气说话,冷淡地朝雷蒙颔首算是礼貌,然后扶着小护士的手直接走了出去。

雷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懊恼地绷紧了表情,正在准备缝合的医生硬着头皮建议:“手术已经差不多了,老师您要不歇会儿?后面交给我们就好。”

患者疑似是主刀医生的情敌,这叫什么事儿啊……

图耶趴伏在重症监护室里,身上连接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他是被痛醒的,麻药劲早过了,伤口疼得要命。他难受地呢喃两声,就听到旁边有人咋咋呼呼地说话:“医生他好像醒了!”

谁啊,烦死了!图耶掀开眼皮,一眼就看到满脸兴奋的芬利,芬利对上他的视线,更开心了:“他真的醒了!”

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过来,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他看了看仪器又检查了一下图耶的身体状况,没什么感情地说:“恢复得还行,再观察两天就能转普通病房了。”

图耶这才反应过来,他中枪后被带回了高塔,看情况应该是刚做完手术正在住院,周围环境眼熟,这里应该是高塔内的医疗中心。

危机感笼上心头,他绑架了拉维尔,高塔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如今又身受重伤动弹不得,不就像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吗?

就刚睁眼的一会儿功夫图耶已经转过几百个跑路的念头了,芬利看他傻愣着,有些担心:“雷蒙医生,他怎么没反应啊,手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图耶昏迷这几天,芬利一下班就过来看他,每次都要逮着医生问东问西,一张嘴叭叭个没完,雷蒙懒得搭理他。芬利没得到回复也不继续纠缠,转而用手掌在图耶面前晃来晃去。

图耶快被芬利一如既往的不着调气笑了,他隐约感觉到情况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如果高塔要处理他,他不应该好端端躺在重症监护室还允许人来探视吧?

芬利见他眼神嫌弃,反而放心下来:“图耶你没傻啊!刚才为什么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废话,谁经历了大手术还能舒服的?图耶直想翻白眼,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他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字:“拉……维尔……在哪?”

“洛伦佐博士为了救你情感紊乱,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正在修养呢!”芬利一脸嗑到了的表情,还没离开的雷蒙医生不知为何哼了一声,冷言冷语地提醒:“还有十五分钟探视时间就结束了。”

“好的医生”,芬利乖巧地应下,又转过头去跟图耶说话:“听说洛伦佐博士说中央区出事那天是你救了他然后带着他躲起来的?你知不知道你们几天不见,高塔都快找疯了!”

雷蒙听不下去,转头走了,两人都没在意他,图耶更是迷茫,拉维尔没把事实说出来?他不明白拉维尔在搞什么,但也不会拆自己的台,他含糊地应了两句,又支吾着说自己不舒服:“你好吵,我想……休息……”

芬利知道他身上伤很重,体谅地点了点头:“那我先走啦!”

临走前他挠了挠头,贼兮兮地凑到图耶脑袋边说悄悄话:“唉,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领证啊?”

图耶目光一滞,没听明白:“领……证?”

“你都和洛伦佐博士结合了,当然要结婚啊!”芬利震惊地看着他:“你不会打算不负责任吧!?虽说洛伦佐博士是……上面那个,但向导脸皮那么薄,肯定不好意思提,作为哨兵你要有担当啊!”

图耶被芬利的话气得脑袋都快炸了,他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连芬利都知道他和拉维尔的事了?

他当然不会晓得自己赤身裸体躺在手术台上时已经被看得精光,更别说肛裂导致的炎症差点和大出血一起要了他的命。所有医护人员都对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显然,他们并没有守口如瓶。

芬利看着图耶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透出点不详的紫气,终于不安地闭上嘴。可图耶已然急火攻心,他才醒过来没多久又觉得眼前一黑,最后只听到芬利大声喊人:“医生,他吐血了!”

作者有话说:

芬利:你醒辣,整个高塔都知道你是受了!

第41章 寻人

芬利把图耶气得吐血,好在图耶身体素质过硬没出大事,他怕图耶秋后算账,之后几天都不敢再来探视。图耶一个人趴在病床上,每天就只能见到板着张脸活像个讨债鬼的雷蒙医生和经常徘徊在病房外探头探脑把他当稀有生物参观的好事者们。那些人回回不重样,唯一相同的就是放着光的好奇眼神,还有几乎雷同的对话

“是他吗是他吗?”“是他!”“就是他呀……”

图耶用脚趾头都能猜出他们在讨论什么,他头一次知道高塔里的人这么八卦,不过做了个手术,他和拉维尔的关系就能被传到人尽皆知。图耶烦躁得想毁灭世界,可他伤得实在太重,别说暴起杀人,连床都下不了,只能在心里把他们和罪魁祸首拉维尔挫骨扬灰。

他躺在重症监护室这几天拉维尔一直没出现,这倒也罢了,然而莱娜也不见踪影,他从一开始的愤恨逐渐变得不安。他中枪后就失去了意识,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获救的,难不成莱娜还是被抓走了?

图耶心急如焚,芬利被吓跑,他得不到半点外界消息,几次想溜出去探探情况,好不容易挪下床没等站稳雷蒙医生就能闻声而来把他逮住。他一动就散架似的疼,路都走不稳当,根本别想偷溜。实在是没办法,问这医生他又不说话,说他想见拉维尔只能得到一个白眼。

雷蒙从来没见过图耶这么不安分的病人,又是嫌弃又是操心,生怕他乱跑导致伤势加重,每天都得防贼一样盯着他。图耶觉得雷蒙在针对他,看雷蒙的眼神越来越冷,要不是没有力气,雷蒙估计早变成一具尸体了。

等图耶捱到脱离危险期转到普通病房那天,芬利没事人一样冒了出来,来不及听主治医师啰嗦,他一把按住芬利:“我获救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咖啡色卷发,个子不高。”

芬利茫然摇头:“不知道啊,是行动处把你们找回来的,还抓了挺多人送到审讯室去。我没听说里面有女人,是你朋友吗?我可以帮你找找。”

图耶心里一沉,不好的预感落实后他反而异常冷静,他朝芬利点头,在雷蒙的瞪视下老老实实躺好。动作间牵扯到肺部伤口,他不适地咳嗽两声,顺势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暗色。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莱娜的下落,拉维尔肯定知道,他不愿来探视,图耶决定主动出击。

有雷蒙在一旁虎视眈眈,图耶不方便直接问芬利拉维尔在哪儿,好在普通病房没有重症监护室那么难混出去,他也恢复了行动能力,自有办法找到拉维尔。阿佩普从窗边探出个三角脑袋,吐着信子俏俏溜出去,小小一条蛇,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深夜,值班的护士巡视完这一层回护士站去了,图耶撑着床板坐直,眼珠子在黑夜中闪闪发光,他住的是单人间,正好方便他午夜翻窗。身上缠满的绷带对图耶还是有所影响的,他花了比往常多几倍的时间才下到一楼,落地时没站稳还踉跄了一下,不过总归是成功躲过雷蒙医生的监视跑出来了。

白天去探过路的阿佩普盘在他脖子上用蛇信指引方向,短短数月两次遇袭,上面不放心让拉维尔回家,他依然住在高塔里。又因为需要静养,他搬出了向导宿舍,一个人住到疗养区的独栋小楼里去了。

高塔内部实在大得离谱,图耶带着阿佩普走到满头虚汗才堪堪摸到疗养区大门,他看到门口岗哨本来打算找个防御薄弱的地方翻墙进去,还没等付诸行动就有眼尖的已经注意到他了。图耶也不心虚,理直气壮地和他对视,反正高塔没说入夜后不能走动。

那士兵看了他半天,突然朝他走过来,图耶眉头一挑想起来自己穿的病号服,糟糕,他不会要被抓回医疗中心吧!

谁知士兵开口就是:“你是来找洛伦佐博士的吧,这么晚他应该睡了,需不需要我帮你通知一下,让他出来接你?”

图耶记性很好,听他这么一说才发现这个士兵看着眼熟,也是病房外围观群众中的一员。

图耶控制不住地磨了磨牙,勉强挤出个友善的笑,眉眼弯弯,笑意不达眼底:“不用麻烦了,我能直接进去吗?我就想看看他情况怎么样了。”他不确定拉维尔会不会见他,既然这人知道他和拉维尔的关系,不如利用一二,免得他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