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良软成一块橡皮泥,胸部以下瘫在了水里,两手捧着手机将将伸出水面,正在拍浴室的照片。

宴青渠反倒是神采奕奕,穿了衣服,看样子要出去。

“你要出去?”

嗓子嘶哑地几乎出不来声,加上身后哗哗的池水声,宴青渠估计没听见,没回他,就穿着衬衫消失在门后。

再出现,他手里端了杯水,半蹲下,把水放在丁家良能够到的地方,跟他交代。

“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你别泡时间长了,头晕。”

丁家良喜滋滋盯着那杯水,忘记问他出去干嘛,目送他离开后,他按捺不住兴奋,把照片整理好了都发给陆展炫耀。

没多时便收到了回信,一大段文字,和一堆照片,他越看越迷糊,索性就给陆展打去了电话。

“喂,展哥,你那是给我发的什么?”

“这个,就是……”陆展吞吞吐吐的,让人干着急。

“算了,我让田优跟你说吧。”

“田优?”丁家良意外,移开手机看屏幕,又确认一遍时间,“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不会是……”

“别跑题,先说你对象的事。”

陆展打断他,似乎开了免提,那边响起两个人交错的呼吸。

“家良哥,我们看了你……发过来的照片,发现,你男朋友,穿的衣服很贵,你们现在,交往到什么程度了,你对他,了解的多吗?”

“衣服贵吗?可能是他做前台,怎么也得装装脸面吧。”

“我说的贵不是……”

田优打住在措辞,陆展在旁看不下去,直截了当道明:“就是一件衣服好几万那种贵,是怕你被人骗了,那人别是干什么不正当的勾当。”

丁家良这下听明白了,问:“一件衣服,怎么可能好几万,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那边响起两声叹息,田优再开口跟他解释。

他说话慢,又磕巴,还好条理清晰,听到后面,丁家良心里发慌,扒住池沿抖着腿从池水里出来,找到了宴青渠的西装外套,翻出领子里那个精致的标志。

“家良哥,你想一想,你们相处的时候,有什么你觉得不太对劲的事啊?”

不太对劲的事?

好像有点多。

他那个在市中心的房子,房子大周围环境也好,他每次领自己出去,都说是公司福利,约会的花费跟他均摊,他总是不屑收。

还有身下这个大到离谱只供两人享受的浴池。

就连刚才吃晚饭时的那个小插曲,现在细想,也不对劲。

晚饭吃到一半,有人过来找宴青渠,穿着讲究,态度也随意,一把就搭上了宴青渠的肩膀,熟稔地喊他的名字。

“青渠,你怎么也来了,走,去包间一起吧。”

那人说着,往丁家良这边很淡地瞥了一眼,马上收回视线,宴青渠则是闭口不语,余光在偷瞄丁家良。

他站起来,推着那人往角落走,给丁家良一个眼神,示意自己离开一会儿。

附近都是来回走动取餐的人,他们走到了灯光发暗的墙角,丁家良只能看到他们面对着交谈,偶尔会看过来一眼,至于说的什么,他听不清。

只说了不到一分钟,宴青渠就回来了,没解释什么,继续慢条斯理的用餐。

吃完了,两人回去,丁家良路过那人说的包间,恰巧碰上服务员从里面开门出来,他飞快越过服务员,往里觑了一眼。

亮堂的金色装饰,地砖干净得都发光,站着服务的人比坐着的多,里面欢声笑语,气氛怡然。

那是丁家良高不可攀的,另一个世界。

宴青渠怎么会跟这种人扯上关系,他禁不住好奇,“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公司一个客户,之前见过几次。”

宴青渠语气平淡,看似跟那人不是什么深交。

丁家良心里掠过一丝蹊跷,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当时只能作罢。

现在,他的手指摩挲那捋金线,再回想,处处都是破绽。

那边田优说完了,语气关切地询问:“家良哥?”

“哦,我听明白了,那……那个,我问问他吧,先这样,挂了。”

他敷衍挂断电话,实际心里惴惴,没有一点主意。

有钱,天大的好事,宴青渠为什么要骗自己。

就算骗人,为什么要骗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

宴青渠径直去了顶层,鎏金电梯门一开,一股热气扑面袭来。

山下正值寒冬,山上,他们用钱造了个夏天出来。

落地窗外被雪覆盖的城市夜景和眼前穿着清凉的俊男美女,产生一种奇异荒诞的对比,这种对比带来的心里满足,远超过在冬天感受夏季热情本身。

宴青渠深知其中美妙,今天,却无暇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