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许幻多少觉得这样对一个女孩子不落忍,推推鲁蘅的肩,“聪明的人从来不说自己聪明,你不说话还是比较聪明的。”结果换了鲁蘅一个白眼。
话总算是圆了回来,只有乔敏之的脸色仍然多云。顾许幻知道他们和乔敏之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正说话间,乔敏之的手机响,顾许幻听她接起来只叫了声“爸”,然后就起身去屋外接。大概过了四五分钟又进来直接走到赵书立身后,轻声说,“我爸来党校学习,让我去见他。你去不去?”
赵书立皱皱眉头,“以后吧,你自己去吧。”
乔敏之的头正偏向顾许幻,顾许幻清楚看乔敏之本身矜持的脸色变得期期艾艾,沉默几秒,然后抬头恢复了倨傲的神情和大家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有事情先走了。”其他并不多说。
看她向门口走去,想起她突然变得犹疑不定的表情,顾许幻心念一动,也不知为什么,张口道,“这里不好打车,你可以让饭店帮着叫一辆过来。”乔敏之回头微微向许幻看一眼,说了声“谢谢”便开门出去。
赵书立沉默地喝一口酒,“小蘅,你真是来出差的?”
裴中恺和顾许幻都惊讶得很,赵书立的确敏感。
“出差结束顺便想休个假,难道不可以吗?书立哥,你觉得我是来干嘛的?”鲁蘅脸上带着甜笑。
“那就真是很巧了。其实我也不是来开会,我是和国内一家高校联系准备回国任教。”
裴中恺听两人应该是开始聊实质性的问题,不在方便听下去,拉了顾许幻出去,告诉鲁蘅到时候给他们打电话。
鲁蘅一时反映不过来,“你在外面不是教书教得很好吗,怎么想回来,而且伯父伯母不是希望你回家吗?”
“我怎么记得你问过我怎么不想回来。”赵书立突然笑。
鲁蘅赧然,那时候最想念赵书立的时候也就是一遍一遍问他怎么不想回来。看着赵书立的笑只觉得刺眼,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是一直盼着你回来,“是吗?我都忘了,那时候觉得时间好长,没人陪我玩儿,自然觉得不踏实,总要多问问。”
“原来如此。”赵书立脸色喜怒不辨。
“那谈好了吗?”
“基本算是了。”
“伯父伯母知道吗?”
“会和他们说。”
“那……那……乔小姐是要跟你做同事吗?”
“敏之的事情我不大清楚,反正她也拿了个硕士学位,继续读还是其他,选择比较多吧。”赵书立的口气有点儿漫不经心,连带着面部表情也有些恍惚。
鲁蘅心里难受,乔敏之的目的那样明显,他还在顾左右而言它,难道我就想那么赖着你,还用在我眼前放烟雾弹,“放心,回去后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就当,就当没这回事情。”
“那倒不必,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赵书立应一句,突然又转了话题,“你的那两个朋友是恋人吧。”
“是。”
“哪有你这样安排座位的,拆散两个人,还让敏之坐在那个裴中恺旁边,就不怕顾许幻让他跪搓衣板。”
说到别人的话鲁蘅多少自在一些,“有什么,真要相爱,又岂在朝朝暮暮。该跪就得跪,借机检验一下,真要朝秦暮楚就直接排死。”
“你的道理永远简单,非好即坏。不是每件事情都经得起考验,如果知道结果,有的时候还是在过程中装糊涂的好。或许,结果本不重要,过程好即可。”
“我做不来鸵鸟,也不屑做鸵鸟。如果知道这个人会经不住考验,何必浪费时间和他在一起。”
“现在怎么能说好将来的事情,事情总是变化的。”
“谁说的,其他不好说,感情的事情也总是要厘得清,不能马虎的。”
“唉,我干嘛和你说这些,跟你辩,那不是自取其辱骂?”说着赵书立就笑起来。
“就是嘛,我一学法律的,你不是鸡蛋往石头上磕吗?”鲁蘅终于满意地笑了,和小时候一样,赢了别人总是这种满足的笑。
“你到底来做什么?”
“逃婚,你信不信?”
“也是,大姑娘一个了,赶快嫁出去让人省心。也不知道谁能降住你。”赵书立半是叹气半是玩笑。
鲁蘅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刚才冒冒失失说出逃婚两个字,就是想看看赵书立的反映,他居然那么平静地说出玩笑话,可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可笑,他没打算降住她,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不知名的人,甚至他不屑于要这样的机会。心底的疼慢慢真切起来,突然撑不住付在桌子上。赵书立在旁边问她怎么了,她只能说,你们都是坏人,都嫌我,以后我也不管你们了。
从饭店出来,赵书立挥别鲁蘅他们,一个人沿着街走,鲁蘅不愧是鲁海丰的女儿,父女俩的思维近乎一致,凡事必要个结果承诺,而他偏偏是个不愿意随便承诺的人,能走好今天他会用力走好今天,明天需要明天的努力。
是他出国两年后回来吧,春节里去鲁海丰家里拜年。不巧鲁蘅刚考大学的当年春节一大帮同学要去给老师拜年,尽管鲁蘅一百个不愿意还是不能少了礼仪,叮嘱他在家里等她回来。
和鲁海丰聊天,鲁海丰突然说,小蘅很喜欢你,你是怎么想的。
赵书立心里一震,仿佛自己的心事被别人看穿,红了脸,小蘅很好。他曾经对鲁蘅说,你毕业的时候也来美国吧。对鲁蘅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不知道是不是爱情,但从小长大的情分他以为安全贴心。
鲁海丰说,我的女儿当然很好,所以,所以我在把她交给其他人的时候,必须要看他能不能让小蘅永远幸福。本来并不想这么早提这个话题,可是小蘅对你心心念念的,你又远在美国,我怕你那里有什么变数耽误了小蘅,请你原谅我的直白。小蘅是个单纯的孩子,你能不能承诺永远对小蘅好,承诺你不会辜负小蘅。
赵书立大脑一片空白,鲁海丰会和他说这样的话是万万没想到的,这个话题未免太沉重,太一本正经,他不知道怎么用还没过完的一辈子去承诺,想了有十几秒,他说,叔叔,我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因为未来不确定,我只能告诉您我现在会对小蘅好,让她幸福。
鲁海丰的脸色一点都没变,点燃一根烟说,你没有做承诺。
赵书立直视着鲁海丰,这个以铁腕著称的男人的确是任何事情上都显示了他的强势。心里不再忐忑,叔叔,我今年二十四岁,如果健康,活到七十岁应该没问题,在其余的四十六年中,我不能提前预知很多事情,我只能告诉您,和小蘅在一起的每一天我会好好待她。
你是不打算做承诺了?
对不起,叔叔,我不能对不在手里掌握的事情说承诺。
那就是你会辜负小蘅?
事情不是非此即彼,不承诺不代表不会做到。
可我认为没有承诺就有可能做不到。书立,你可以坚持你的观点,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如果你不能对小蘅的幸福做出一生的承诺,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过多介入她的生活。还有,我想今天的事情不要让小蘅知道的好。
和鲁蘅的关系就这样一点一点偏离。那天之后他也反复考虑是不是有第二种答案,结果却是否定的,即使到现在三十多岁他依然不能承诺保证。到大三的时候,鲁蘅说想考托,考GRE,他都沉默以待。最终不知是什么原因鲁蘅终究没有出国而是在毕业后进了岳中,彻底护在了鲁海丰的羽翼下面。他知道他和鲁蘅之间连最后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