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陆居澜慢悠悠道:“不会。”

“哎,老陆你这就不厚道了!”

赵知行还想看龙舟赛呢,嫌霍澄聒噪:“光顾着听你们讲话,连我押的江家船什么时候落到后头了都不知道。”

霍澄的目光重新放到龙船上去,一拍大腿:“不对啊,刚才分明还是柳家船在前面的!”

画舫就停在终点,随着时间推移,远远的十数个黑点渐渐放大,显现出了窄窄一条轮廓,呼喝声像是密集的雨点,和着擂鼓声砸在江面上,如虹气势扑面而来,震撼人心。

原先一字排开的龙船已经前后拖成了长队,现在跑在前头的有三艘,分别是江、柳、郑三家,最接近终点的是郑家,江、柳紧紧咬在后头。

庄上开赌,霍澄和赵知行一个压了柳家,一个压了江家,此时见两队落后,都紧张喊了起来。

“柳家赶上来了!”

“我看江家才是”

突然一阵惊呼,只见江面上溅起一片浪花,原来是那柳家船鼓击得越来越快,有边赶不上速度,一边快一边慢,偏了方向,连人带船全翻进了水里!

赵知行一愣,紧接着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你柳家船没了!”

霍澄脸都垮了下来。

可那江家就咬在柳家后头,赵知行还没笑多久,就见江家船闪避不及,一头撞在翻了的柳家船上,也没了。

霍澄一哭一笑,脸都快抽筋了:“知行啊知行,高兴莫要太早!”

慕怀清几人也他们被逗笑了。

最后原本就跑在前头的郑家拿了第一,赵季青亲自送上的彩头。年轻的桨手们呼啦啦上了画舫,结实的身躯还淌着水,滴了一甲板。

赵季青兴致颇高:“好!这才是我晋州男儿的气概!”

桨手们领了赏吃过饼,又呼啦啦下了画舫,龙船开回江边,画舫也跟在后头回去。

龙舟赛虽过了,百姓们还正当兴头呢,他们的热闹这会儿才真正开始。

各坊的里正已经准备好了系红绳的水鸭,岸上一溜年轻力壮的男子挤到前头来,争先恐后脱了外裳准备下水,将岸边女人看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往年也有场面太过热闹而抽筋淹在水里没了的,是以知州就下令限制了人数,不会水的不让下。

可人一激动起来,那就只管眼前快活,什么话也抛到九霄云外了。后来看实在管不住,干脆不管了,江面上渔船排开,雇人盯着,哪里要淹了,就伸个竹竿子过去。

眼看画舫就快开到江边,霍澄急了:“老陆,你来不来?你要不来,我往后都不跟你讲话了!”

以霍澄的性子,真是要管住一天都难,慕怀清笑道:“云程兄若是会水,凑个热闹也无妨。”

陆居澜这边还不肯下水,霍澄却已经解了腰上系的宫绦。他今天一身朱殷色交领长衫,一如初见般张扬,因着天气炎热,里面没穿中衣,长衫一脱便是抱腹中裤,臂膀坦着。

逐月瞧着自家郎君脱衣服,别开眼去,心中叹了一句:要是慕郎君也会水该多好……

慕怀清未料到霍澄脱得直接,看了一眼也忙移开目光:“明澈兄不仅精通箭术,凫水也是一把好手啊。”

“那可不,”霍澄得意道,又回头激陆居澜,“我说老陆,你比箭都赢过我了,这回不敢比,是不是怕输给我没面子啊?怕输就船上待着,等我给你捉只鸭子上来烤!”

说罢笑着蹬了皂靴,一头扎入水中。

此时岸边一声呼喝,水鸭都扑棱着翅膀被扔进了江中,待游远了,里正打个鼓,百号人齐刷刷跳下水,好似百来条大鱼,翻起岸边一道白浪。

慕怀清刚想说什么,转头就看见陆居澜竟也开始脱起了衣服,露出底下雪白的中衣中裤,脱完了和摘下来的幞头一起塞给她,又脱了靴子,一言不发跟着扎进水里头。

“小心些啊!”慕怀清在他后头喊。

他今天一身石青圆领袍,窄袖纹云,丝锦面料,触感很是舒服。慕怀清抱着他的衣袍,心想,这人还真不是有点好胜。

不久江面上就混乱起来,人和人、人和鸭、鸭和鸭,哪里是哪里都分不清了,只见浪花一片片的,附近的小渔船也跟着晃。

慕怀清站在船上张望,根本找不见霍澄和陆居澜在哪,一个浪头扑过来,她不觉得热闹,只觉得有些胆颤,不自觉就离船舷远了些。

周近野笑道:“云程这么爱干净,难得见他下水了。”

慕怀清在船上坐着也无事,就闲聊起来:“你们相识多少年了?”

周近野道:“云程是跟着他祖父来晋州的,他祖父走后他就进书院了,明澈还要晚个三四年。不过明澈父亲也在京城做官,他还有个姐姐进宫做了妃子,所以他们两个都在京城长大,很早就认识。我跟知行是前两年进来后才和他们分到一个斋舍的。”

慕怀清听得一愣:“云程兄的家世我倒是知道,明澈兄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富家子弟,他竟然是,国舅爷?”

“他从未主动提起过,你不知道也正常,书院里知道他家世的也没多少。”

慕怀清接着问:“那明澈兄为何从京城大老远跑到这来?”

周近野道:“他是性子实在太野,没谁管得了他,来这里修身养性的。听云程说他以前在京城还有个‘京城一霸’名号,有次把一个尚书的儿子揍断腿,事情闹得挺大。霍老太公也就是明澈祖父,本要来晋州养老的,就把人亲自接到身边管教,这才听话些。不过你别看明澈平日里不正经,其实他很聪明的,只是不肯用功,要不是为了顺着老太公的意,他也不会勉强考进书院来。”

慕怀清点了点头,又问:“那云程兄呢?我平日里也未听他提及他的家中情况。”

“云程啊,除了他祖父,他和家里谁也不亲近,尤其和他父亲关系不好。陆家本家在这,青葙先生走后他宁愿和陆家其他几房一起,也不肯被他父亲接回京去。他在陆家行十一,还有个同父的弟弟在京城,连他自己也未见过。”

“他母亲呢?”

周近野沉默了,赵知行接道:“去世了,在他很小的时候。”

周近野道:“我们无意中问过一次,但当时惹他伤心了,无晦切莫在他面前提及。”

“好。”

没过不久,便看见了霍澄和陆居澜的身影,两人动作很快,几乎是同时上来的。

霍澄爬上甲板,整个人坐了下来,吐了好几口水,蓬勃的朝气全然不见,一边呸一边骂:“呸!呸!哪个杀千刀的抢我鸭,还把我摁水里头,硬给我喝了几口鱼虾的洗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