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复杂地看着神色稍显迷茫的少女,她不是没法接受别人对她的好,可仍旧会自责,自责于自己没有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她已经习惯了挡在别人跟前,一时之间成为那个被保护的对象,让她无所适从。
傅淮卿站起身,走到她的跟前,沉默不语地抬手一点一点地擦拭过少女额间盈溢的碎汗。
男子清冽的气息闯入鼻腔,淡淡的气息萦绕而过,慢慢地染上了些许不知名的热气,别枝仰头怔怔地看着他,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随着他掌心掠过,微微合拢的衣襟也不紧不慢地散开,精瘦有力的腰身霎时间映入别枝眼帘,绑带绑住的下衣懒懒地挂在腰口的位置,延伸而下的肌肉线条分明,似有似无地引诱着,她下意识地往下看了眼,而后很轻地眨了下眼眸。
一股不知从何处而起的热意涌上心头,萦绕四下的清风也变得灼热无比。
别枝倏地抬头,和寂然对视了眼。
她不禁感慨,自己的眼神是真的好。
如此昏暗的场景,还是看到了大概的轮廓。
傅淮卿自然是察觉到她看得是什么地方,抵着她鬓角的指腹顿住,眉心狠狠地跳了下:“……”
别枝尴尬地侧开眸,掩嘴咳了声,面色绯红。
她抬手麻利地攥住寂然的衣襟,三下五除二地给他拢上,又给他系上绑带,为了防止衣襟再次散开,还给他系了两个死结。
自己看到就算了,别人可不能看到。
系好后别枝上下打量了下,确定不会再散开后才满意地点点头,道:“我送你回铺里。”
掌柜王川看到别枝终于搀着自家主子从偏门踏入后院,饶是早已经听闻主子受伤的时候,真正瞧见时他的眼眸狠狠地跳了好几跳,然而他只能当作不知情,默默地收回视线叮嘱着小二。
别枝目光扫过后院的人影,都是她见过的,微垂的下颌稍稍抬起了几分,她搀着寂然走上前,“王掌柜。”
王川看过去,惊讶地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出门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我们在城外捡到了把剑,打闹的时候我不小心刺到了寂然。”别枝面不改色地扯着谎,她神色很是真挚,也不怕王川不信,反正寂然也不会说话,没有人会拆穿她。
王川:“……”
这个理由找的,实在是有些牵强了。
他看了眼神色淡淡的主子,只能应和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又招呼过一旁的暗卫上前,“剑伤可是大事,赶紧扶他进去。”
等候多时的暗卫紧忙上前搀过自家主子。
傅淮卿回眸,深邃如墨的眼眸看向垂眸掏着袖口的少女,看出她手中的急促。
夜幕已然垂落而下,她仍是要出城。
“伤口不算特别深,我已经带他去找大夫看过了。”别枝掏出怀中的金疮药递给他,还有三个小罐药瓶:“大夫叮嘱过,日日都要换纱布,前三日金疮药一日要上三次,后面只需要上一次就行,剩下这几个是口服的,一日两次。”
王川接过药瓶。
别枝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他的手中:“寂然最近几日都要卧床休养,不能给铺里做事,这锭银子就算是我赎他这几日的身。”她想了想,又掏出一锭,“还要麻烦掌柜找人照顾他几日。”
王川愕然地看着手中的银锭,倏地侧眸看向自家主子的背影,“赎身?”
“嗯。”别枝颔首,她担心要是不给这个钱,铺中还要安排寂然做其他的事情,“我家中有点事,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能过来,还要麻烦掌柜的帮我照看一二。”
而且眼下时候不早,她得尽快出城才行。
别枝借着大夫的口再三叮嘱寂然需要静养后,侧眸望着寂然的背影半息,对王川道:“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王川颔首:“姑娘慢走。”
别枝匆匆忙忙前来,又匆匆忙忙离去。
她离开没有多久,藏在后厨的江跃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被王府侍卫薅来的御医。
御医眸色怔愣,全然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他迷茫地看了眼皱着眉头的江跃:“江侍卫,不知是何人受了伤?”
“王爷的客卿。”江跃道。
御医闻言恍然地点点头。
江跃带着他走到后院仅有的卧阁,眸光扫过把守在外的侍卫,上前叩了三下门,推开门扉而入。
傅淮卿抬眸,扫过跟在他身后的御医,不语。
御医步伐微顿,眸光似有似无地瞥过男子脸上狭长的刀疤,四目相触到刹那,男子眸色冷了几分,他心中一惊,忙垂下头上前查看了下伤势:“伤口处理得及时,不似其他剑伤红肿。”
他重新上了药,写了道方子递给江跃,“按照这道方子煎药喝上十几日就行。”
江跃颔首,遣人送走了御医。
他合上门扉,回身看向身后的王爷。
傅淮卿脸色极差,他紧紧抿着唇,眸底一片森然。
江跃面色微凝,禀道:“主子,已经探出刺客口风,他们都是江湖人士,冲着别枝姑娘来的。”对上自家王爷阴沉的脸色,他顿了顿,道:“有人花钱买的命。”
霎时间,男子修长指节凸起,紧握于掌中的茶盏漾出细微响声,一道裂缝自下蔓延开来。
傅淮卿下颌绷紧,眸中掠过一道凌厉光影:“何人。”
“对方着意避开了闲云楼下的追杀令,追杀令并没有指向别枝姑娘,而是凡是闲云楼人士皆可,他们的意思是在荷州接到赏令,”江跃沉默片刻,而近期前往荷州的,也只有别枝一人,他道:“与荷州有所牵扯的,且能让对方不计后果的追杀,怕是与荷州屠门案有关。”
而秦骁此程离京,就是为了彻查荷州屠门案。
三个月前,一夜之间,荷州两户商户家中惨遭屠门,手段极其残忍,二十三口人尸首分离,家主头颅赫然悬挂于门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