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静却又循循善诱:“子兴,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想做什么?”
方子兴:“……皇上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怎么忽然这么问?”
方子静道:“因为昨晚皇上和我说‘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那现在就是皇上让我们自己做些娱己之事了。”
方子兴道:“听不懂,不过大哥,我一直都挺开心的,是你不开心。”
方子静:“……”
方子兴反过来教训他:“有吃有喝,想要什么有什么。你要权皇上给你权,你想打仗皇上给你打仗,你怕皇上猜忌要交权,皇上和亲王千里迢迢过来挽留咱们。你还操心什么呢,看到皇上和亲王出去玩还这么酸溜溜的,这街上的戏园子天天开着,也没看你和嫂子去看看啊。”
“当然现在守孝了现在肯定不行了。但皇上怕你闲了生事瞎想,又给你派了一堆差使,我看啊你就是传说中的劳碌命,什么都要尽善尽美,什么都要思前想后,多累啊。”
“明明你也很想试试看做些实业的吧,之前在京里,我就看你经常和醇亲王说那些修船修炮买卖债券的事说得热闹。还有嫂嫂在万邦学堂做督学也做得很开心的,我看皇上这些差使派得多合理,明明一片好心,偏您又想着皇上差遣不让咱们闲着,我看你本来就闲不住呢,如今奉诏办差,多有面子。”
方子静反被自己弟弟教导了一番,哭笑不得,挥手将他赶走。他自一个人站在湖边看着绿如蓝的湖水,湖水中央遥遥三座仙山若隐若现,仿佛自己那再也回不去的归隐之岛。
他忽然心底澄明一片,微微一笑:“二圣临朝,君臣不疑,共谋盛世吗?臣竭尽全力,亦拭目以待。”
第248章 番外二 《足矣园随笔》摘抄
“亲王少时性豪侈,侠而慧,洞达世情,尝于宫外救驾,奉帝极精心。帝见其韶秀美质,惜其少读书,便遴选入太学,为之择师,亲授其经义文理。数年间果头生麟角,英锐不凡,名动公卿。”
“亲王擅经济,年少曾经营书坊,创雏凤堂,堂号制章印于书扉。有朝廷近臣见之诧其字似今上手迹。后亲王正位中宫,方验之。亲王不欲与民争利,罢书坊。人皆以藏雏凤堂绝版书为荣,有富豪千金求购竟不可得。”
帝立亲王为中宫,则朝中有勋贵,其子美姿容,为之谋龙禁卫。当值日敷粉熏香,于御前自陈,愿侍君为妃。帝怒甚,当众黜落叱退。此后朝中文官傅粉熏香风气遂渐少,以避嫌也。
“初,帝欲砥砺亲王,远放粤东。亲王临宫门长跪不起,时平南公为禁军统领,大惊,延之入宫。帝遂罢之。后亲王外任津港市舶司提举,兴海事,立战功,提督津海,入中枢。恰逢宫变,力挽狂澜,奉天济难。如是时外放粤东,则何能解帝危。此为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冥冥中岂无神灵乎?”
“亲王好丹青,时顺安郡王为世子,宴于梅园,亲王赴宴,援笔立就,绘高士卧雪山中,魂梦栩然如蝶,风姿卓绝,意态出尘。与宴之人皆以其绘面目似为顺安郡王,亲王时笑而不语。后亲王正位中宫,时人方悟画中人为龙颜,然此画终不再见。”
“亲王年二十加冠,帝亲临靖国公府,为亲王加冠。三加冠二十四梁,附蝉饰翠,竟为通天冠。时武英公为宾,见之悚然。后亲王正位中宫,二圣临朝,遂验之。”
“醇亲王性极慧,帝宠遇甚厚,闻其乳名为幼鳞,遂赐字元鳞。谣传此为人主逆鳞,撄之则必杀。”
“帝深沉有大略,不苟言笑,独于亲王前时时解颐。”
“帝嗜洁,然亲王之茶杯,则饮之无碍。帝后尝微服南巡,亲王见一南洋异果,果通红如火焰,掰开内有果肉莹润,亲王啖之觉好,便赠帝,帝就亲王手啖之,言笑晏晏。”
“尝有狎客诋传某与庄生、亲王以貌美幸进,靖国公路闻之大怒命家仆捶挞之,送官究问。京中一时哗然。按察院使李梅崖闻之,慰亲王:论姿容,卿比范庄二人差远矣,主上重用卿远于二人,则好德不好色也。后亲王正位中宫,公悔之甚,酒后与人言之,亲王其美在骨在神,吾主品高也。噫,直如李公,亦有此前倨后恭之举,殊觉可爱。”
“亲王曾感疾不起,帝罢朝,视疾于侧,亲喂汤药。亲王胸中不宁呕逆之,帝不避污秽,亲手拂拭,面有忧色,斋戒数日,至亲王病愈方止。为祈寿祥,帝谕缄恪亲王修陵寝,以亲王为元后,同陵同穴。”
“仆前半生浑浑噩噩,以不得志,便请外放,请辞时问帝,何加青目于许世子,帝直言:朕爱之甚,与之承庙宇,共天下,统海内,皓首同陵,卿如何与其比。后亲王与帝果恩隆好合,始终不渝。”
以上摘自范牧村《足矣园随笔》
第249章 番外三 (现代番,设定已修 犹如故人归)1
谢明夷那一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踏入那画展,似乎是路过画室,看到门口的招牌上画着一只缩着羽翼垂着头灰扑扑的雏鸟,他脚步不知为何顿了顿,看了眼画展名字为“一鸣惊人许幼鳞毕业画展”。
这是学校里艺术专业的学生毕业画展,也算是常态了,但能举办个人画展的,要么是确实画得好系里组织,要么是钱多自己包下展厅自费布展。
他走了进去,寂静明亮宽敞的画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皮鞋落在暗红色地毯上轻微的脚步声。这是非常昂贵的展厅,两侧的巨幅画都镶嵌在很精美的画框里,看得出布展很用心。
画的颜色很丰富鲜艳,看的出这个叫许幼鳞的学生很偏爱那些生机勃勃的颜色,每幅画都很缤纷。
取材也十分热闹,多是阳光下的花园,春日的原野,秋日的菜园子,蓬勃的幼儿,肌肤饱满健康美丽的少女。每幅画都被色彩和各种琐碎细节填满,笔触很细腻,是一种极尽求全仿佛要把所见都要画上去表现出来的急切。
相比之下,反而是外边宣传招牌上的那一幅《一鸣惊人》用色最少。
谢明夷看到了那幅画,雏鸟灰扑扑蔫哒哒,羽翼缩着,毛色凋零,目光半闭,简直就是个小可怜,偏偏起名叫一鸣惊人。
他看了下标价:十八万。
虽说艺术无价,这对于未有什么名气的画家来说,是有些贵了。
画展中一般如果画被售出的话,会骄傲地贴上已售出的标签,但谢明夷心细如发,已留心到这画展里每一幅画都未售出,整个展厅大概有十八幅画,看展出日期,今日已是最后一天了。
他又看了眼那皱巴巴的灰鸟,想了想,扬声问道:“有人吗?”
里头匆匆忙忙有个年轻的声音:“有人!”
一个年轻的少年从里头冲了出来,夕阳透过长窗照进来,谢明夷看到那男孩子慌慌张张抬脸看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猫儿眼折射着窗外橙红色的夕阳,宝石一样发着光。
男孩子满脸歉意,脸上起了些红晕:“对不起先生,今日最后一日了,我以为没有人观展了。我是画手许幼鳞,请问有什么指教?”
谢明夷心中忽然觉得,能画出这些画的画手,果然就该是长成这个样子的。
他垂眸看他,问道:“这画,卖吗?”
话音才落,他仿佛就看到对方眼睛里仿佛忽然绽放出了光芒一般,整张脸都被他的话点亮了:“卖的!先生想要哪一幅?”
谢明夷本来只想买这一幅一鸣惊人,但此刻他忽然觉得,可以让眼前这个画手更开心一些,他问道:“所有。”
然后他果然如愿以偿看到了对方睁大了眼睛,瞳孔兴奋得扩张,脸上笑容更强烈了:“所有?您确认?”
然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方又沮丧了:“你不会是哪位叔伯朋友吧?还是我妈的朋友?专门来都买了给我捧场的吧。谢谢叔叔了,不用的,和我妈说不用这样。”
叔叔……
谢明夷有些介意这个称呼,轻轻咳了声:“对不起,我不认识令尊令堂,我刚回国没多久,刚置办了一所别墅,觉得这些画颜色很鲜艳,很适合别墅装修的风格,价格也合适,就想都买了,保持上下一致风格。”
许幼鳞眼睛立刻闪动着喜悦期冀的光:“真的?”
谢明夷一丝不苟道:“自然,我今日只是过来拜访从前的老师,看到画展想到正好需要买画才进来的。”
许幼鳞兴奋得耳朵发热:“都买我给您打折,给您打个……打个六折!麻烦您留个地址,我让人打包后给您送过去,提供挂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