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月耸耸肩,“可我什么都不会啊,就算出去了,也是找点杂活做做,那还不如在国公府里当丫鬟呢,说出去也有面子。”
云舒笑笑。
人各有志,她不再多说什么,只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送药过来,我去厨房瞧瞧。”
正要离开,汐月一把拦住她,道:“姐姐,你疯了?这会儿大家都待在各自的院子里不出去,你出去了,被传染上怎么办?”
云舒眼神黯了黯,她是一定要出去的,机不可失,许是老天爷有意帮她一把也说不定。
便一脸淡定地安慰汐月,“被传染上的人不都送出去了吗?如今世子不在绮竹轩,只剩下咱们一帮奴才,必是被忽视了,我去把汤药带回来,咱们赶紧喝了,也安心。”
汐月一听,这才松开了手。
“那我和姐姐一起去。”
“不,你在这里守着。”云舒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房门,“一会儿文妈妈要是问起来,你如实告诉她便好。”
说完一阵风似得快步离开了绮竹轩。
绕过海棠垂花门,沿着东侧曲折游廊快步前行,未行几步,便听一男子厉声喝道:“什么人在存斋堂外走来走去?”
云舒吓得一哆嗦,抬头一看,原是徐管家带着几个小厮在夜巡,忙欠了欠身道:“我是绮竹轩的云舒,去厨房看看药好了没有。”
徐管家盯着她的脸:“云舒?”
“就是原来老夫人身边的沉碧。”他身边的小厮道,“她如今是世子跟前的了。”
徐管家恍然大悟,想着云舒如今的身份大有不同了,面色和缓了些,道:“快回去,药好了会分发到各个院子里,不必自己来领。”
云舒自知与之僵持不过,便应下:“好。”
她慢慢转身,原路返回,徐管家见她乖觉,便带着人离开了。
那边脚步声一消失,云舒立刻停下脚步,左右观察了一番后向西而去。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去见谁,该去哪里,只是想染上水疫,也被打发出去,运气好换得自由,逃出生天,运气不好恶疾缠身,一命呜呼。
总不能在绮竹轩坐以待毙,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呢!
便一味地往西角门走,若她猜的不错,感染了水疫的下人都是从东西角门送出去的。
事实证明她猜得不错。
才到西角门,便见两个蒙着面的老婆子将几件衣服扔进烧黑了的铜缸里,念叨:“快,赶紧把这些东西都烧了!都是那两个蹄子用过的!”
另一个婆子提着根棍子躲得老远,“真晦气,你来烧!”
“谁烧不一样?赶紧着吧!”
提着棍子的婆子骂骂咧咧点燃了火折子,用力一扔,结果火折子掉在了铜缸外面,摔了一下就灭了。
剩下两个老婆子气的一个劲骂,争执间,云舒走上去问:“三位妈妈在干什么?”
那三人唬了一跳,“你想吓死我们啊!”再一看她连块面巾都没带,便开始撵她,“快走开,我们要把染了水疫的衣服烧掉,传染上你我们可不管。”
云舒听罢非但不后退,反而上前几步,好言相劝:“这活儿可危险,三位妈妈年纪大了,远不如我们这些小的身体康健,不如让云舒代劳吧。”
见有人主动揽活,三人求之不得,立刻撂了挑子,“那你来烧,烧干净了!一点灰都不能留下!”
说完扭头跑远了。
夜风凛凛,云舒静静站在角门前,看着那三人消失不见。
确定她们离开了,周围也没有人看着,这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火折子。
火光燃起,映着她双眸如清泓般明亮,她举着火折,默默将手伸进了铜盆里,拿起了一方染了潮气了佩巾……
第13章 013 感染时疫
夜深人静,月华如练,万籁此俱寂。一连三日不曾合眼的薛恒端坐在蓟州巡抚赵旭家中,看着他仅剩的几名亲信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不住地向他磕头求饶。
这些人藏得极深,要不是薛恒早有计划,根本将他们挖不出来。
蓟州巡抚赵旭为官二十三载,在蓟州巡抚这个位置上待了八年,八年间,他贪下两百万两雪花银,其中大半都送进了东宫,装入了太子的私库,这也是为何皇上始派的钦差为何无故死在了蓟州,背后都是太子搞的鬼。
太子贪污受贿,残害官员,恶贯满盈,奈何皇上不愿追究,非说赵旭污蔑太子,又找了几个替罪羊出来,把这事揭了过去。
事后,皇上生怕他心中有怨气,重重奖赏了他,他看到那些金银财物,只觉得讽刺。
薛恒按兵不动,假装结案,却故意遗漏下赵旭的一大笔赃款没有查抄,果然,未出一个月,这些人便立刻出来咬勾了,趁着夜深人静,想要将藏在地窖中的金银运出去,送往凉州,再辗转流入太子之手。
那地窖与巡按御史李继家中相连,数日前,他得到线报,说李继频繁出府,与一行神秘人来往密切,便知他们要动手了。
藏在地窖中的银子少说也有五十多万两,太子聚敛无厌,不可能丢了这块肥肉,定会想方设法将笔巨款转移出去。结果他派出去的人前脚才进了李继的后院,薛恒后脚便带着人下了赵旭家中的地窖,两拨人马在地窖中相遇时,李继登时吓尿了裤子,哭天抢地一顿哀嚎,直说是被冤枉的。
崔茂是个炮仗脾气,背后又有岳丈高首辅撑腰,一向铁面无私。见了巨贪,气得火冒三丈,二话不说把他们揪了出去,打了一顿板子。薛恒全程冷眼旁观,不予制止,他亟不可待地想知道,这一次,皇上要如何保全太子。
“薛大人!薛大人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这其中定有误会!有误会呀!”见崔茂是个油盐不进的,李继只得向薛恒求饶,希望薛恒能从轻发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毕竟皇上都没有处罚太子,薛恒这些官员又怎样违抗皇上的心意,将太子往绝路上逼呢?
薛恒一听就笑了,明亮的烛火照耀在他的脸上,落下或深或浅的虚影,“误会?什么误会?蓟州府查封已久,深更半夜的,你带着这么多人潜入到赵旭家中,莫不是想这里面藏着的银子搬出去,分发给百姓?”
李继等人听罢脸色那叫一个难看,纷纷低着头不说话,崔茂火冒三丈,直接将几封书信狠狠摔在他们脸上,怒斥:“这是凉州都指挥使与太子来往的密信,尔等意图将这笔赃款送往凉州,匿藏起来,侵吞蚕食,证据确凿无疑,还不速速认罪!”
李继浑身控制不住地乱颤,他看都不敢看那些信,只眼巴巴地望着薛恒,哀求:“薛大人,赵旭的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您看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件事隐瞒下去。太子知道了,定会心存感念,来日必报!”
薛恒闻言,慢慢抬起手,随意地捻了捻太师椅上积落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