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端了冒着热气的药上来,长孙霖眉头深深皱起,嫌恶地抿着唇,就是不肯喝药。
太医无奈,只好将此事告知了方正清,彼时方正清刚和几个大臣商议完边关战事,口干舌燥就往御书房跑。
他赶到时,长孙霖正窝在榻上,被子裹得很紧,只露出一双水润的漆黑双眸来。
“你们先退下吧。”方正清在床边坐下,挥手让立着的宫女太监退下。
方正清知道长孙霖并非是为这种小事闹脾气之人,只是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不吃药?”
或许是生病中的人都比较脆弱,长孙霖眨巴着眸子,声音带上了泣意,幽怨的视线落在方正清脸上,“朕不吃药,你们就没一个人盼着朕好起来的!”
方正清神情一僵,伸手拉下他遮住脸的被子,“瞎说什么胡话,您是大周的天子,只有您龙体安康了,大周的根基才会稳固。”
长孙霖咳了几下,眼眶泛红,凝着方正清,控诉道:“朕都知道,那帮臣子表面上忠心耿耿,私下里巴不得让那个人来取代朕的位置……咳咳……因为他们觉得朕无能,只有他出马,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
方正清叹了一口气,用手顺开长孙霖耳边的碎发,长孙霖发热的脸颊熨帖在方正清指尖,方正清心里涌出一丝酸涩。
“皇上,那是因为您还太小了,等到您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长孙霖咬了咬下唇,抬手覆住方正清的手背,声音比平常哑了许多,“可是,就连丞相你都站在他那边,朕……”
他握紧了方正清试图抽离的手,继续道:“朕不甘心,丞相为什么不站在朕这边。他有哪点比朕好?”
方正清望着年轻帝王稚嫩的脸,笑容如同山间晨雾,稍纵即逝,“他自是比不过皇上您的。”
长孙霖微瞪大瞳孔,方正清转身拿过碗,亲自喂他喝下。
整个过程中,长孙霖都揪住方正清的袖子不肯放,喝完后,方正清的袖子彻底皱得不能看了。
长孙霖却依旧固执地拉着他,“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泛红的脸颊更添一层红润,“就,他比不过朕的意思是……”
“臣已经和他断了。”
“嗯?”
方正清将宫女准备的蜜饯塞到长孙霖唇边,长孙霖张嘴呆愣着吃下。
“所以,皇上以后千万别多心,臣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长孙霖仔细观察方正清的神色,却望见他眼底一片坦荡荡。
他喜上眉梢,几乎是从被子里蹦出来,一把抱住了方正清的腰,不管方正清说了多少次“不成体统”,他就说死活不撒手。
“丞相,你一来,朕的病都好了,药也是甜的……”
方正清姿势别扭地挪了挪,无奈道:“回被子去,病还没好,就敢这么闹腾。”
这幅撒娇的姿态,也就是趁着生病的时候能做做,平日间,丞相肯定早就将他推开了。想到此,长孙霖拥他的手又紧了紧。
“丞相,你是不是胖了?”长孙霖的手掌移到他的腰侧,茫然地捏了一把。
若醍醐灌顶,方正清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推开他,讷讷道:“可能是胖了点吧……”
长孙霖望着他刻意做大的衣袍,感到诧异,好在方正清原本的身形实在是瘦,纵使肚子胖了点,别人也不会想太多,只当方正清是真的胖了。
哄完长孙霖睡下后,方正清已是倦容满面,特别是腰腹处,一阵酸涩不已。
他悄然离开御书房,吩咐太监细心伺候后,这才迈着虚浮的步伐离开。
与此同时,御书房顶上一道黑影无声踏雪离去,他如同飞燕,掠过一个个屋顶,终于落在了另一处宫殿的院子里。
院中有一簇白梅,开得正灿烂。
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那处,用手捻住了一根枝桠,正低头轻嗅。
阳光照射在白雪上又反射回来,将他的脸衬得像是一幅亘古不变绝美的画。
“王爷。”影卫小声地开口。
长孙玄并未回头,只是声音比冰冻九尺的冰块还要寒冷。
“他去御书房做了什么?”
影卫目光闪烁,“这……丞相大人去给皇上喂药了。”
“哼!”
“咔擦”一声,长孙玄折断了他手中的白梅,目光愈发深沉,“没有别的了?”
影卫一咬牙,干脆都说了,“皇上还抱了丞相大人,丞相大人说……他已经和王爷您断了,然后丞相大人亲自哄皇上睡了觉。”
他硬着头皮等着长孙玄的盛怒,但长孙玄却只是转过了身,脚下的雪被踩得“咔咔”作响,他一言未发。
周遭的空气降了几度,良久,长孙玄才道:“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影卫如蒙大赦,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正转身就听见长孙玄道:“等会儿。”
“你跟在丞相身边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有发现他最近有什么怪异之处?”
长孙玄近来总会没有来得心里一阵失落怅然,他觉得这件事定与方正清相关,但他兜兜转转,似是陷在迷雾间,找不到出口。
“怪异之处?丞相大人最近好像比以前吃得多了。”
长孙玄略微烦躁地拧眉,道:“退下吧。”
影卫刚走,院落的门就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