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洞开,里面一片寂静。
“柏儿,来。”慕容玢走进城后,冲着身后一个带着幕篱的男子招了招手。
那男子这才迈动了脚步,有些僵硬地走到了他身边。
“没事,这次失败了,下次换个人再试。”慕容玢慈爱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你是爹爹最看好的下任家主,总有一天,爹爹会让你恢复如初的。”
慕容柏一动不动地垂手站在他身侧,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去吧。”慕容玢对侍立两侧的修士吩咐道,“无论是什么,只要见到,就地格杀。”
“哦,如果那具毒种还活着,可以将他带回来见我。”他冷哼了一声,“虽然姓谭的逃到了阮家的地盘上,但他留下的这个失败品也还有点用处。”
“是。”修士们颔首,各自散开入城去了,只留了四个修为最高深的在家主身边护卫。
慕容玢对身边的男人道:“走,跟爹一起上城楼上看看。”
慕容柏顺从地跟着他走上了台阶,只不过姿势怪异无比,像一个刚刚学会爬楼梯的幼儿。
“你小时候爹也带你来过虞城,那时候椿儿刚出生,你说要跟爹一起来虞城给椿儿买玉器。你那时候才这么点儿高,就知道疼爱弟弟……”
慕容玢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像个念旧的老人般追忆着往昔,却在看清城楼上那个人影时,如坠冰窟。
“慕容家主。”那人转过身,冲他一笑,“别来无恙。”
第42章 归还玉佩
◎“你……你难道还是忘不了那个……”◎
慕容玢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勉强扯出一点笑意:“不知执印大驾光临虞城,有失远迎。”
晏深往前走了一步,腰间佩着的鎏金赤玄文印轻微一晃,让神经紧绷的慕容玢眉心一跳,“唰”的冒出了一身冷汗。
“慕容家主。”他直视着慕容玢的眼睛,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像是一潭能悄无声息将人溺死的深潭,“虞城之事,你可知情?”
慕容玢伸手抹了抹自己脑门儿上的汗,干干地笑了一下:“这是自然,听说虞城闹了时疫,我们父子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还特意请了不少西疆修士设下防疫的阵法,生怕疫情扩散再闹出更多人命。”
“哦?”晏深很轻地挑了下眉,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慕容家主真是用心良苦啊。”
“应该的应该的。”慕容玢的两条腿已经有些颤抖了,刚想再说些什么,身旁僵立着的大儿子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柏儿!”随着他的惊呼,晏深用肃寒的剑鞘挑开了慕容柏头上的幕篱,露出下面那张皮肤乌青的脸。
他两眼翻白,嘴里长出了两根尖锐的獠牙,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可怖,偏偏眉心处落着一枚金光闪闪的“玄”字,仿佛在无形中将他禁锢了起来。
慕容玢见儿子中了晏深的金印,跟被抽走了力气一般瘫倒在地,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晏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疾不徐地重复道:“虞城之事,你可知情?”
慕容柏低垂着脑袋,右臂上却突然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黏绿的血液洒了几滴到慕容玢脸上。
“执印!”慕容玢如梦初醒般跪行了两步,涕泪纵横地哭诉道,“是我因为舍不得儿子而走了邪路,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和柏儿椿儿毫无关系!”
“我……我受了那姓谭的蛊惑,才犯下此等过错。当时柏儿被妖邪重伤,危在旦夕,唯有将柏儿炼成活尸才能勉强保下他的性命,那姓谭的信誓旦旦,说给他一段时间,就能试出让柏儿恢复意识的灵药,我这才同意了他去炼制尸毒,虞城之事,实在不是我有意为之啊执印。”
慕容玢跪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心里只觉得悔不当初。
慕容家煊赫百年,独占西疆,早就惹了大大小小不少家族的眼红,如今若是彻底得罪了通天阁,阮家定然会伙同其余两大家族在西疆扶植新势力,将他们慕容家的百年家资瓜分殆尽!
那时若不是谭尚通自称是谭林的后人,还驱使来了几具保留有意识的活尸,他绝不会出此下策。结果现在柏儿不仅没能恢复意识,谭尚通那具跑了的活尸还在虞城的闹市中咬人,引起轩然大波,竟真的引来了通天阁。
他真是千不该、万不该为保留这座城池而公然命人设下法阵,给了通天阁调查真相的可趁之机。
他就应该在事发之后直接命人封锁城门,一把火将城里的活人活尸都烧死,一旦死无对证,晏深便是来了也拿他无可奈何。
是他的妇人之仁害了他啊!
晏深似乎能够透过他悔恨怨愤的脸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嘲讽地勾了下唇角,冷声道:“慕容家族舍不得儿子,难道这城内外的百姓就舍得他们的亲人吗?”
“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
他眸光冷然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
“你是不是觉得,你们慕容家命要比普通人金贵?”
慕容玢猛地抬头,眼中的狠戾一扫而过,却在拔出袖中剑的前一刻被一双手紧紧钳住了脖子。
“……柏……柏儿?”他挣扎着去掰那双铁一般的手,淬了毒的银剑“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慕容柏无悲无喜地看着他,额心的玄字印金光大炽,在人即将窒息时才松开了手,用晏深脚边的捆仙索将自己父亲捆了起来。
“城里那几个人呢?”晏深不再理会这对父子,转而对着身后的黑影问了一句。
书源突然从黑影中走了出来,回答道:“那几人修为不高,连同城下的那四个,都已经被活捉了。”
晏深点了点头:“清点一下人数,一半随我一起押送慕容家人回通天阁,一半继续留在虞城。”
书源恭敬颔首:“是。”
然后他就拎着被五花大绑的慕容玢下了城楼,慕容柏则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目光空洞,动作僵硬,颇像一具行尸走肉。
晏深站在城楼上,当着玉月清辉,若有所感地往城门外看去,正看到黑发素衫的女子与一个玉冠蓝衫的男子叙话,不禁嘴唇微抿,握紧了拳头。
洛越原本不想跟来城门口凑热闹,但是书源说留在城内不安全,好说歹说将她带了出来,让她在慕容家人进城后守在门口,结果她刚懒懒打了个哈欠,就看到了骑马飞驰而来的慕容椿。
对方一到城门口便滚鞍下马,目露惊喜:“洛越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吧。”洛越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睛,抱臂倚在城墙上,“你深夜来虞城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