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话音刚落,有人推门进来,伴随着一道清冷的声音:“娘娘勿急,我这不就来同你做样子了。”
突如其来的身影和话语让宫女和林淑妃都有些错愕,直到来人走进殿内,在屏风外停下来。
她语气很轻也很淡,不夹杂任何情绪一般:“我有几句话想同娘娘单独谈谈,不知可否?”
林淑妃屏退殿内的众人,气若游丝,“阿肆想同本宫说什么?”
“既然没什么人在,娘娘也不必故作亲昵唤我阿肆。我也只是刚从宫外回来,想起昨日应承皇祖母要来给娘娘请安,便顺道过来看看。”
泱肆径自在屏风外坐下来,环顾了一下这个寝殿,装潢不比未央宫差,殿内也是暖气四溢,很快褪去了她一身的寒潮。
林淑妃隔着屏风看着外间的人,眼里渐渐冒出些怒火来,语气也不再是以往的故作姿态,反倒甚是生硬:“屏风都不曾踏进来,这就是你来探病的态度?”
“是啊。”
泱肆理所当然地点了一下头,“我本也不想来的,若不是皇祖母年事已高,不该令她操劳,我也不会坐在此。”
众人皆知,整个皇宫之中,与长公主亲近之人除了陛下便只有大皇子,长公主与这个太后素来不打照面,她也从不给太后请安,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都只有每年的除夕宴。两人便是只有那么一层血缘上的关系,否则便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了。
“我倒是想信你,可你何曾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过?”
泱肆怎么会听不出林淑妃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她只淡声反问:“娘娘莫不是烧糊涂了,这种话也能随意说出口?”
这里是自已的地盘,加上并未有奴仆在殿内,林淑妃当然敢有口直言:“所以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日摔死黑狸还不够,夜里又命人暗算我,现在就是来向我耀武扬威的是吧?不过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你终究得跪在大殿之下,向我俯首行礼,唤我一声母后!”
“是吗?”
泱肆听完她的话,不怒反笑道:“那我也告诉你,只要有我魏泱肆在一天,你就永远只能为妃,不对……哪怕我死了,你信不信我也有能力,让大北不可能出现第二个皇后。”
同样的话,林淑妃在前世也曾说过,那时她便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现在。
“你!”
床榻上的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怒气郁结在胸腔,气得苍白的嘴唇都在发颤。
屏风外的人仿若未察,烛火映衬下素色的衣衫也渡上了光彩,纤长的指尖在檀木桌上轻轻敲打着节律,宛若闺中清丽女子,红唇轻启,字句浅淡:
“既然如此,不妨把话挑明了说,我虽不算得是光明磊落,但也敢作敢当,即使不喜娘娘你,但也不是那种背地里耍手段的阴险小人。我不追究,不代表黎塘一事就此了结;我不说,也不代表京南雪崩一事我就不知是何人所为。娘娘既称昨夜是遭人暗算,又问心无愧,大可让父皇令人去查便是。”
泱肆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踏出殿之前,语气颇有些诡异道:“夜深了,娘娘,可要好生休息啊。”
徒留一个背影,至于谁是阴险小人,谁又不光明磊落不敢作敢当,就留给榻上之人慢慢琢磨吧。
殿外的宫人们立在两侧,低垂着头颅不敢发出一点动静,许久之后,长公主已经走远,又听得殿内传来重物砸在地上和瓷器破碎的声音,随即而来的是尖利的一声呐喊:
“魏泱肆!你永远也别想好过!”
夜深沉。
丞相夫人陈氏在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大门,面上焦色难掩。
慕丞相坐在堂前,唤她:“行了行了,你别晃悠了,快坐下歇歇吧,他都是个快及冠之人了,能出什么事?”
“我能不急吗?”
陈氏踱步回去坐下来,“诺儿每次出去不都得有个人跟着?他又不会武,若是遇到危险,他自已一个人如何应付得了?你忘了前些年,他去爬山,结果差点摔下来的事?要不是碰巧遇上那国师大人,还不知会摔成什么模样!”
慕丞相毫无波动,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他不是去找他二哥去了吗?有蔺儿在,他能有何事?况且,要不是你一直惯着他,纵容他偷懒不好好练功习武,现在还会至于这样一丁点事就如此担忧?”
“他是我的幺儿,我这个为娘的不惯着他谁来惯着?大姐二哥都做了自已不爱的事,到了诺儿这,就不能让他随性而活?”
第50章 以礼相待
不过是一个娘亲的担忧一时上了头,话刚出口,陈氏便已经意识到了错误,只是脱口而出的话语,已然是收不回。
五年前,慕鸢离开的时候,自家老爷就说过,丞相府从此没有这个小姐,之后便再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慕家大小姐。
时隔五年再一次提到这个人,还是会令人心口一窒,仿佛一道原本不属于这里的空气,一下子侵占了所有的空间,让人难以适应。
陈氏连忙端起桌上的茶盏,双手奉到慕丞相跟前,声音显然是弱了下去:“老爷若是累了便先梳洗歇下吧,毕竟明儿还要上朝,我再等等,兄弟俩应该就快回来了。”
毕竟是一家之主,又为官多年,慕丞相沉得住气,虽然方才听到那话神色稍变,但也很快恢复自然,抬手接过那茶盏,顺着接下去:“你就放宽心些,蔺儿会连保护他弟弟的本事都没有?”
慕蔺是谁,慕家二公子,两年前科考文试状元郎,从小就被慕家精心栽培,样貌出众且能文能武,年纪轻轻就获得了皇家的赏识,也是众人公认的下一任丞相的继承人。
若不是那一副永远漠不关已、高高在上的模样,早就不知有哪家大胆的姑娘会想方设法地接近他,就为了能与这世无双的公子哥结下一段情缘。
虽然过去也确实常有就是了,只不过这二公子,冷漠如斯,他身旁的下属更是尽职尽责,但凡有人敢靠近他家公子半步,手里的冷剑就立刻出了鞘。
京上有两个清冷公子深受闺中少女仰慕,一个慕家二公子慕蔺,一个当朝国师江衎辞,两人皆是位高权重,但是皆冷得有如这寒天冻地,若是能亲眼目睹其尊容,已是三生有幸。
“老爷,夫人!”
小厮从外跑进来禀告,“三公子回来了!”
“在哪?人呢?”
陈氏忙起身往外走,见两个男仆架着毫无意识的慕诺走进来,顿时吓得心肝一颤。
“怎么回事?诺儿怎么了?”
上前去拍了拍慕诺的脸,对方没什么反应。
跟在后面出来的慕丞相见到这一幕,尚有些淡定的脸一下变了神色,“这是怎么回事?二公子呢?”
“公子府的人说三公子这是中了蒙汗药,扶回房间休息几个时辰便好。”其中一个男仆回道:“那姑娘也是昏迷不醒的,二公子已经带着她回府了。”
慕丞相一下抓住了重点:“带回府了?怎么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