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抛弃的傀儡太子,也确实被春楼的那一场大火烧去了一半的命,我先前也想成为为国为民的好太子,可是现在……我只能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冤魂恶鬼。”
翟寂闻看见蔺晨的表情,转过了身。
“好好过吧,蔺晨。此次我也为你赎身,放你自由。”
话落,他用余光看着人皇,道:“人皇,他们怕天罚,本座不怕。蔺晨的命是本座的,你敢动他,本座,就敢动你。”
“小小东秦,于本座而言,覆灭不过顷刻之间。”
人皇何时被这般威胁过,怒道:“你可知我东秦太子……!”
裴昭打断了他的话:“父皇,收手吧。”
少祈躲在他的身后,重重点了脑袋,算是应和。
人皇瞪着裴昭,险些气得背过气去,可裴昭实在是觉得自己的父皇万分陌生,若是先前他看着自己的父皇能想到“暴君”二字,那么他此时觉得自己的父皇就是个暴君。
放过一个人便能救回一座城,如此划算的交易,为何不做。
不做也罢,竟还想引起战火。
人皇还想说什么,直直扭开了头,去看翟寂闻,他抬手掩了一下少祈的身影,将人挡在自己的身后,“你要带他走么。”
翟寂闻的身形一顿,裴昭能看见的那半张脸是被大火烧毁的脸,唯有那只眸子是完好无缺的,那只赤红的瞳孔慢悠悠一转,又带上了伪善的笑意,“裴兄,你多虑了,他……”
“你要带我走么?”
蔺晨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的手不自觉地抓住翟寂闻的衣角,扯了扯,打断了翟寂闻的话。
没等到回答,他又问了一边:“你……要带我走吗?”
翟寂闻偏过头,用自己那完好无缺的半张脸对着蔺晨,扫视了蔺晨几眼,不理睬,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
蔺晨还想说些什么,抓在翟寂闻衣角上的手被狠狠打掉。
是赤弦。
赤弦抓着蔺晨的手腕,眸中的焰火宛如实质,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抓着蔺晨的大掌青筋暴起,将蔺晨的手腕几欲要捏碎。
蔺晨现在被封了穴位,连半个修士都不算,若是赤弦再大力一些,都能将蔺晨的手腕折下来。
一根红丝悄无声息的缠在赤弦的手腕上,猛地收紧,卸下了赤弦一半力道来。
赤弦猛地扭头去看翟寂闻,却只听人笑道:“要说话就给本座好好说。则不然……别怪本座也让你成为残障人士。”
翟寂闻面上的笑意很淡,却深不见底。
他微微一抬手,轻松便将赤弦的手扯了过来,上面已经浮现一条血线,不断往外流着血。
红丝撤回翟寂闻袖中,翟寂闻半人半鬼的面上却依旧闪现着嘲弄的笑意。
赤弦根本就不明白,为何这个在多少年前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断了气的人为何还活生生站在这里。
他惊讶、他愤怒、他不甘。
所有被他掩埋的真相被揭开,东秦人一肚子坏水,定会将此事传去南连。
他们南连的太子,竟是一个心狠手辣,为坐上皇位不顾同袍情谊。
届时万民只会对他大失所望,坐上皇位一事也要担忧被有心人借此事做文章,大力弹劾。
而他此时还要忌惮这个,以往不过那般孱弱、病重、渺小的如一只蝼蚁般的哥哥……
他上辈子千方百计绞尽脑汁,将自己的哥哥送上死门,即便到最后的一刻,那个人也依旧藏在衣冠冢里,从未爬出来过,从未这般叫他难以心安安,叫他胆颤,叫他恨不能、再设法杀他一次。
为什么不能像少祈一样藏好……
为什么不能……躲在衣冠冢一辈子……
翟寂闻看着赤弦那张没有任何疤痕的脸,面容却扭曲的比他更像一只恶鬼,他沉默片刻,倏然笑问:“好奇么,生气么,心里是不是又在想着如何杀了本座,又在畏惧被朝廷重臣的弹劾,还是说,不甘心?”
赤弦恨不能将翟寂闻杀死,可翟寂闻是哪般人,是在三峰大比之时能与三位峰主一同坐在高位的人,是哪怕玉饮仙尊也要忌惮三分的人。
是拥有一番势力,寥寥几句话便有不少大能都跟在他身后的人。
翟寂闻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
小小皇帝他怎就动不得了?
他们修士修正道,畏惧天罚,因一道天罚下来便是经脉尽损,就连金丹也有碎裂的风险,人人都不是裴昭,人人都不能像裴昭一般坐拥万千天地至宝,即便筋脉碎裂也能修复,重新走上修炼正途。
更多的人在天罚之后甚至连命都没了,何止是经脉,连身体都会成为碎肉,神识在辽阔世间如没头苍蝇一般乱撞,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更有一部分人虽活了下来,却也会瘫痪半生,无法修炼。
而翟寂闻不一样,翟寂闻为人身却修了魔道,本为南连太子却被中途断送太子缘福,人界贵人总更受天道眷顾,翟寂闻却不一样,他本该仙道通途,却不得已入了魔道。
天道对他不会如对待其他修士一般,所以翟寂闻有底气。
东秦对他而言不过就是握在掌心随时都能覆灭的小国土,而裴昭此时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对抗翟寂闻,甚至也不想为此事对抗翟寂闻。
赤弦此时只能忍,他要养精蓄锐,待日后再一点一点将翟寂闻踩在脚下,再让翟寂闻死一次。
让那衣冠冢,成为活人墓。
他看着翟寂闻那双比他还要鲜艳几分的红眸,他佯装不介意,笑了一声:“孤不甘?孤凭什么对你不甘?现下孤才是南连太子,孤才是要坐上皇位之人,你算什么?能让孤不甘?”
“是是是,本座的好弟弟可是太子,自然不必对本座不甘。”翟寂闻神色淡了下来,看不出情绪,声线也有些失了真,“可你踩着本座的骨头当作登天梯,坐上太子之位,当真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