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什么。”
裴昭的语气带了一丝厌烦的味道,少祈询问他的勇气瞬间没了,只将嘴闷在被褥里,隔着一床被子,叽里咕噜说了什么。
裴昭睁眼,抬手刷的一下扯下少祈脸上的被褥,侧头横眉冷视。
少祈赶忙道:“师兄今日受罚了……”
裴昭冷声:“然后呢。”
“……吗?”
裴昭听不清,少祈的声音比夏日蚊虫的嗡嗡声还要小下许多。
怎么跟个小娇娘似的,他正要发火,而话只出了一个气音,便被少祈的声音打断。
“我今日,听师姐们说,师尊打你背……是因为我。”少祈像是鼓足勇气,抬手轻按裴昭的肩膀,还要往里伸去。
“这里,是不是很疼。”
少祈的眸子在黑暗中都有些光亮,他悻悻的在那处揉了揉。
许是屋内实在太暗,少祈的呼吸好像都在裴昭耳边,声音也格外清楚。
“师兄,我对不住你。”
裴昭不看他了,再次闭上眼:“睡吧。”
许久,直至身旁人传来又细又长、如同小猫般温顺的呼吸声,裴昭才睁开眼,他的指尖悬在空中,细绳循着他修长指尖轻缠,细绳尽头是一块玉。
那玉在寒冬腊月中发烫。
比他背上的伤口还要烫上几分。
这里,是不是很疼。
师兄,我对不住你。
这声对不住,裴昭上辈子等了几百年也没等到,如今能轻易听见了,他却觉得不真切。
方才有一刹那,他甚至神差鬼使的觉得,少祈没什么对不住他的。
可少祈对不住他的事一桩一件,多到数也数不清,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玉,而想起明日是少祈的生辰日,他又觉得自己好笑。
又不是头脑不清醒,为了个莫名其妙的数字,竟想将这玉送出去。
他原先只想看看自己送个生辰礼,少祈脑门上的数字会不会有变化。
那可是少祈的生辰日。
是上辈子,他厌他的第一个源头。
师尊,别收他为徒
今日的雪格外小,是纷纷扬扬、层层叠叠飘落下来的那种,给寂静的玉瑶峰蒙上一层淡淡的白霜。
玉瑶峰前几日闲来无事,清净的很,也取消了弟子早练,一是天气实在冷,二是雪实在厚。
人界却在今日出了什么纷乱,几名长老匆匆下了山,玉饮仙尊却还留在山上,坐在白玉为墙的喻示殿中,身旁站一女弟子。
那女弟子面容姣好,下巴微扬,带点傲气。
她是人界河西君王的小公主平阳。
平阳此时正在看自己纤长的指甲盖,翻过来翻过去,带动密亮柔软的秀发,洁白深衣格外衬殿外小雪,像纯白的茉莉花。
叶饮溪揉着眉心,像是遭遇了什么苦闷的事,他突然对身旁之人道:“平阳,外头雪下得大么。”
平阳的眼睛抬也不抬一下:“师尊,你何时才带我下山历练,我都好久没逛集市了。”
等不到师尊的回应,平阳这才高抬贵腿哒哒哒拎着裙边跑去屋外,她尖锐清澈的嗓音从外头传来:“师尊!今日雪可大了!你若真想给那脏不垃圾的小乞丐设宴!可设不成啦!”
“你说谁乞丐?”一男子的声音从平阳身后传来,如玉石之声,“平阳,别这么说少祈,他日后也是你小师弟,你要多多担待才行。”
平阳一听这般温和爽朗的声音便知道是卫清阶,她“哼”一声,十分不屑,脑袋扬的更高了:“二师兄,你都还未见过他,便就这般为他说话,你知他长得有多丑么!”
卫清阶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又要为少祈说话:“他便是丑也……”
话还未说完,便被平阳打断:“真的很丑!我前日见过他!穿得跟破麻袋似的!臭味能飘十里!尖嘴猴腮、灰容土貌、不堪入目!那长相可谓是什么……什么面目……魑魅魍魉……”
卫清阶叹气,温和的更正了她的话:“生狞面目骄横色,如睹魑魅逢山造。平阳,你该多读些书了,哪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至少比那小乞丐好,二师兄,你替我劝劝师尊,都有我们了就别收他为徒了,日后他要是喊我声师姐……我可……脸都丢光了……”
不一时,她便被卫清阶推进了殿中。
卫清阶一边推一边劝:“平阳,师尊还在,不可无理,你该多学学大师兄。”
叶饮溪皱眉:“学什么学,你们那大师兄都把人领到屋里去了。”
说这话时,叶饮溪脑中突然浮现裴昭抱着少祈的画面,神情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胃中翻涌,莫名恶心、想吐,厌恶至极。
“就是啊师尊!大师兄前几日还不让那小乞丐喊他师兄的!这几日不知抽的什么风!”
“住口。”叶饮溪听见“小乞丐”三字便抬起头来,“平阳,你贵为公主和我玉瑶峰的大师姐,更该屈尊就卑。再让本尊听见那三字,便去你师伯那领罚。”
卫清阶见气氛不对,赶忙笑了笑调节气氛:“师尊,今日外头雪不大,宴席可设在外头,交给弟子和平阳吧,平阳,走。”
叶饮溪摆摆手,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