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颔首作证,傅羲给她拜年时,偷偷塞了一个小竹筒给她,贵太妃神色自若地收下了,回宫后见蜡封的小竹筒外面刻着“皇上亲启”, 贵太妃再趁皇上来西宫请安时不着痕迹地交给了皇上,多一个字都没打听。
自始至终都蒙在鼓里?的秦弘、秦炳、秦仁、太后:“……”
傅魁虽然也很懵,但想到秦梁把他也算计上了,作为臣子的本能让傅魁扑通跪了下去,对天?发?誓他根本不知?道此事,更不可能与雍王一党同流合污。
苍天?啊,自家老爹就是因为与骠国?联手?做戏糊弄朝廷被剥夺的爵位,承蒙先帝仁慈才?免去一死,他再跟雍王父子造反沾上边,傅家就要彻底完了!
永康瞥他一眼,替傅魁作证道:“皇上明鉴,我怕驸马泄露痕迹被秦梁察觉,并不曾向他以及身边任何人吐露半个字。”
主要是她摸不准傅魁会不会支持秦梁,冒然信任他,傅魁自己找死怎么办?
凑合过?日子的夫妻,永康不在乎傅魁的命,但这人毕竟是她一双儿女的爹,再加上担心秦梁多了傅魁这个战力就会多出那么一点点胜算,永康干脆一直都瞒着傅魁,只塞他一支紫玉笛做做样子蒙蔽秦梁。
庆阳看得出傅魁没有参与秦梁的阴谋,也亲眼瞧见了傅魁毫不犹豫配合薛业去擒拿秦梁的举动,道:“驸马免礼,今日你与大?姐都有功,回京后朕再论功行赏。”
傅魁总算松了口气。
秦弘跪了下去,愧疚悔恨交加:“臣今日才?知?,雍王妃病重竟也是秦梁的计,可恨臣竟然还苦苦劝说大?姐去探望雍王妃,万幸大?姐明智没有受其蒙蔽,否则臣也将沦为千古罪人。”
他俯身叩首,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王叔父子造反,打的是他的幌子,利用的是他的谦恭守礼与姐弟之情?,但凡他早就表现出一个皇子应有的强势,王叔父子都不敢把他当泥人捏。就因为他没用,王叔要算计他,妹妹镇压造反都不敢让他帮忙,秦弘愧对妹妹,愧对父皇的在天?之灵。
庆阳:“罪在雍王父子,朕相信大?哥对朕的忠心,大?哥不必自责。”
庆阳不会迁怒大?哥这个软柿子,但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心情?多哄大?哥就是。
永康狠狠将弟弟唾骂了一遍,骂他烂好心非要劝她去雍王府险些让她丧命豺狼之口,连弟弟之前答应给雍王战马的旧账都翻了出来。
秦炳、秦仁的脑袋还被王叔造反一事的余波占据着,或恨王叔或惭愧自身的无用,顾不上挨骂的大?哥,严锡正、杨执敏等文臣赶紧出来打圆场,将骂词都对准了丧尽天?良毒杀生母谋反篡位的秦梁与辜负先帝信任一心弑君的雍王,包括邓坤兄弟等人。
等秦弘满脸是泪地站起?来让到一边了,严锡正才?看向列队守在皇陵外的那一片骑兵,离得远,他认不清领头的武官的脸。
“皇上,那是?”
庆阳派御前军统领薛业去把人带过来。
稍顷,西营的李副指挥使来了,身后还跟着押送贺惊雷的两个小兵。到了御前,李副指挥单膝跪下,双手?托着昨日西营统领张玠交给他的御赐调兵金牌道:“禀皇上,贺惊雷无诏调领五千北营兵马离营,意图奔赴皇陵协助雍王造反,臣等幸不辱命,五千叛军尽已伏诛。”
百官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雍王父子不但伙同邓坤等武将意图弑君,竟然还准备了五千叛军?
皇上这趟出行才带了三千亲兵,真让雍王的五千骑兵打过?来,别说皇上了,就是他们?这些大?臣,不肯投靠雍王的也要被砍头吧?
永康更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秦梁没跟她提五千叛军的事啊,这,这幸好妹妹提前做了准备拦住了叛军,不然她假意承诺秦梁又在百官面前拆他的台,秦梁连装模作样拥护弟弟继位都不用了,直接连着她与弟弟两家也都送走就行!
胆战心惊之后,永康赶紧去跟皇帝妹妹澄清了,不是她故意瞒了这一茬,她是真的不知?情?!
庆阳亲手?将立了功的大?姐扶了起?来,安抚道:“秦梁城府颇深,不可能将全盘计划告知?大?姐,朕都明白?的,大?姐不必多虑。”
永康不明白?啊:“那皇上怎么会料到北营的叛军?”
这个疑惑很多人都有,如?紧张兮兮的太后,如?秦弘秦炳秦仁三兄弟,包括一些文臣武官,但严锡正、杨执敏、张玠、吕瓒等重臣已然转过?弯来,皇上都提前知?道雍王父子要造反了,皇陵离北营又这么近,骑兵疾驰不足半个时辰便能呼啸而?至,以皇上的睿智谋略,岂会不提防?
北营有骑兵,西营也有骑兵,帝驾寅时带着仪仗往京城东北方的皇陵来,拿着御赐金牌的李副指挥便可趁着天?黑提前埋伏到北营叛军的必经之路上,神不知?鬼不觉。
庆阳转向皇陵,背对众人道:“父皇驾崩,论悲痛无人能超过?朕等手?足,雍王一向粗野,突然要守皇陵,朕便知?其心怀不轨。”
雍王没那么聪明,肯定是秦梁给他想的这个好主意,既能博得一片兄友弟恭的美名,也能因远离京城降低她的防范。
可庆阳不是三位皇兄,要么过?于温仁要么头脑空空,早在雍王反对父皇册立她为皇太女时,庆阳就防着雍王父子了,在这种情?况下,雍王父子只有真的安分?守己才?能让她白?白?猜疑,一旦父子俩有任何异动,庆阳都会加倍提防。
“薛业,你提前回京,调御前军将雍王、定国?公等叛军将领府中全部人等下狱,等候审问。”
“臣领旨!”
“张玠、吕瓒、侯万中,朕命你三人暂时接管北营,务必查清营中所有雍王余党。”
三位京营统领异口同声地领旨,再带着李副指挥从西营调来的骑兵朝北营疾驰而?去。
午时帝驾离开皇陵,傍晚夜幕降临才?返回京城。
除了奉旨要连夜审讯叛军一党的御史台、大?理寺官员,其他文武官员都可以回府休息了,别的不提,光一日往返步行百余里?路,都够这些人精疲力尽的,更何况还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谋反。
宗亲这边,庆阳也让大?姐与三位皇兄带着孩子们?直接回府了,有什么话明日天?亮了再说。
母后肯定被她亲手?诛杀雍王之举吓到了,但回宫路上庆阳叫了母后与她同车,跟母后解释了她为何要那么做,母后理解也好,心疼也罢,庆阳累了,一回宫就直接回了乾元殿。
贵太妃扶走了太后,临走前柔声嘱咐张肃好好照顾皇上。
张肃屏退宫人,抱起?庆阳先去沐浴。
在张肃将她的龙袍解下挂到一旁的衣架上时,庆阳看到了龙袍衣摆沾染的暗红血迹,那是雍王的血。
庆阳出了一会儿神,直到整个人被张肃放入浴桶。
温热的水淹没了庆阳的肩膀以下,她下意识地将头靠到浴桶一侧,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熟悉的手?用巾子擦拭她的全身,忙完了,那人提着一把绣凳坐在她身后,为她按起?头来,力道稍轻却?刚刚好。
庆阳唇角上扬,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那张俊脸道:“没头疼,这又不是朕第一次杀人。”
早在东胡的战场上,庆阳就射杀过?敌兵,更曾亲口下令斩下那些胡人战俘的头颅,也亲眼目睹那血腥一幕。
张肃与面前的皇上青梅竹马,但他也不是时时都能猜中皇上的心思。
譬如?为皇上更衣前,皇上面露疲态,所以他想帮她放松放松,而?此时此刻,他在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黑眸里?看到了浓浓的愉悦与些许的自傲。
在这安静的对视中,张肃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