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缓缓起身，皮靴在地板上踏出沉闷的声响。他啧啧称奇地绕着孙学谦踱步，目光如同在打量一件稀世藏品。突然，他手腕一翻，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在了旁边赵明辉的太阳穴上。

“那”军官拖长了声调，枪管在赵明辉的太阳穴上压出一道凹痕，“如果我一个一个杀过去呢？”他歪着头，露出残忍的笑意，“孙先生能坚持到第几个？”

赵明辉的瞳孔骤然紧缩，但如山岳般的身躯纹丝未动，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

“住手！”孙学谦一声怒喝，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前。他毫不犹豫地把赵明辉挡在身后，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冰冷的枪管，双眼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要杀就先杀我！”

军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逼得后退半步，抵在孙学谦额头上的枪口微微后撤。船舱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连空气都仿佛陷入了凝固。

林知远强压下喉间的痒意，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缓步上前，坚定地停在了孙学谦的身侧。

“这位长官”他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令人心惊的冷静，“如果星条国真的能不顾国际舆论，不顾政治博弈，赋予了您击毙整个东华小组的权力......”他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抬起的眼眸却亮得骇人，“那您有没有想过......”他的语气温和，但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匕首，“当东华国的怒火和国际社会的谴责来临之时，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他故意学着军官的样子，拖长了尾音，目光冷冷扫过面前的军官和四周的星条国护卫队员们，缓缓吐出了最后几个字，“会是......谁呢？”

军官的瞳孔骤然收缩，持枪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整个船舱陷入了死寂，只有林知远强压着咳嗽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军官突然欺身上前，冰冷的枪管在林知远苍白的脸颊上轻拍了两下。林知远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被孙学谦及时扶住。

“真不愧是‘天才林’啊......”军官收回手枪，玩味地看着孙学谦怒不可遏的表情，突然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连我们的‘美女蛇’爱丽丝都为你动了心，啧啧......”

他的声音中透着阴毒，目光在林知远与爱丽丝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爱丽丝站在角落，闻言纹丝未动，拳头却悄悄攥紧，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眼睛。

军官欣赏着这一幕，像只玩弄猎物的猫，枪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可惜啊......”他忽然压低了身子，几乎贴着林知远的耳畔呢喃：“就算他们都可以活，你也注定回不去了......”

孙学谦浑身剧震，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出声。林知远不闪不避地迎上军官的目光，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就像在看着一个无计可施的跳梁小丑。

军官终于冷下了脸，结束了来自星条国的最终试探。他收起了面具般的笑容，从领口摸出一颗墨绿色的胶囊，面无表情地递到了林知远的面前，声音无比冷漠：“吃了它。”

船舱内的空气再次凝固。孙学谦下意识地向前半步，却被两名特工死死按住了肩膀。东华国众人被黑洞洞的枪口死死抵在原地，浑身颤抖，眼中噙泪。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林知远凝视着军官手中那枚泛着诡异光泽的胶囊，苍白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从容的笑意。

林知远缓缓抬头，目光穿过凝重的空气，落在角落里的爱丽丝身上。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一场梦：“爱丽”这个亲昵的称呼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怔，“要不要再陪我......喝最后一杯酒？”

爱丽丝的肩膀突然轻轻一颤。她慢慢抬起头，金色的发丝从脸颊滑落，终于对上了林知远那双永远温和的眼睛。那一瞬间，她挺直了腰背，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深吸一口气后，她用异常清晰的声音吩咐道：“去取我的勃艮第红酒来。”

当手下将盛着红酒、酒杯和那枚致命胶囊的托盘递来时，爱丽丝亲手接过。她的指尖在碰到托盘时微微发抖，却很快稳住了。她与林知远一前一后走向包间内侧的小房间，军靴踏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进门前的一瞬，林知远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组员们，对孙学谦轻轻点了点头，那眼神里包含着太多的情绪，太多无法言说的嘱托。孙学谦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阻止，却只能徒劳地发出如野兽受伤般的嘶吼。

小房间的门虚掩着，为这对曾经的未婚夫妻隔出了一方静谧的空间。

爱丽丝将托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回身走到了林知远身边，轻轻地扶住他的手臂，与他一起在床边并肩坐下。她身上穿着星条国笔挺的制服，脸上也褪去了往日的甜美笑容，此刻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林知远目光温和地与她对视，声音温柔得如同曾经的那个傍晚：“谢谢你，爱丽，最后的时候，有你陪在身边，真好。”

爱丽丝的眼眶瞬间泛红，她猛地别过脸去，金发垂落遮住颤抖的唇角。

她的手指在托盘边缘停顿了片刻，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利落地拧开酒瓶，深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翻滚。

“啪”的一声，胶囊被她用拇指指甲干脆地撬开。白色粉末飘落，在酒液中泛起细小的泡沫，很快又归于平静。

爱丽丝最终转过身，将毒酒递给了林知远，玻璃酒杯在她的掌心折射出冰冷的光。而她自己也端起了另一杯酒，深红色的酒液微微晃动间，她重新扬起了一个笑脸：“干杯，亲爱的。”声音温柔而甜美，仿佛充满了爱意。

林知远接过酒杯，对她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他伸出了缠着绷带的左手，指尖轻轻抚过爱丽丝的脸庞，声音微哑：“可不可以，不要让他们......侮辱我的尸体？让我的同伴们......，把我带回家......”

爱丽丝捉过他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抚过他曾被折断的手指，脑海中回想起他们曾经对他的羞辱，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她缓缓地点头：“我保证。”

第63章 即将叛国的学者 20

林知远最后看了一眼虚掩着的房门，目光穿过缝隙落在同伴们模糊的身影上。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酒杯从他的指间滑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滚出点点深红。

爱丽丝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着，又迅速归于死寂。她知道，毒发的时间会很快。

果然，几乎是在转瞬间，林知远的面上便褪去了所有血色，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呻吟，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他重重地栽倒在床头，手指颤抖着，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无力地垂下。爱丽丝猛地接住了他坠落的手腕，握在手里不愿让它落下。她看着他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而后又迅速扩散，漆黑的瞳仁吞噬了整个虹膜，显得空洞而骇人。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渐渐失去了焦距，再也不见往日的温柔神采。

诡异的潮红突然漫上他的脸颊，皮肤呈现出妖异的樱桃色，在惨白的底色上艳丽得惊心动魄。

很快，随着身体抽搐的逐渐减弱，林知远的身体慢慢瘫软了下来，他的头无力地垂向一侧，呼吸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爱丽丝如同一尊冰雕般静坐着，看着他英俊的脸庞从痛苦挣扎再到安静平和，看着他的胸膛一点一点的不再起伏。她仰头饮尽杯中残酒，将两只空酒杯并排放置在托盘上，杯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一对交颈的鸳鸯。

她缓缓俯身，指尖带着凉意，轻轻抚上他逐渐冰冷的脸庞。那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指腹描摹过他挺拔的眉骨、紧闭的眼睑和逐渐发绀的嘴唇，如同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她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颈动脉上，确认了他的死亡。

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坠落在林知远苍白的额头上。爱丽丝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她俯身轻轻地吻了吻他的眼角，唇瓣贴在他冰冷的皮肤上，仿佛在传递最后的温暖。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最后一丝哽咽：“对不起，林......这是我们唯一的结局。”

爱丽丝缓缓站起身，动作轻柔地将林知远的身体放平，像对待熟睡的爱人般为他整理好衣领。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眼底翻涌的情绪终于归于死寂。挺直脊背转身时，军靴踏在地上的声响，像是为这场诀别画下的休止符。

房门无声地打开，爱丽丝独自踏出，制服的轮廓在灯光下投下一道锋利的剪影。东华众人瞬间凝固，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死死盯在床榻上那具静止不动的身影上。

众人开始猛烈挣扎，却被特工们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的遗体，发出压抑至极的呜咽声。周婉清的双膝重重砸在地上，绝望无助地恸哭着。

爱丽丝面无表情地穿过这片人间炼狱，站回到了星条国军官身边。

军官锐利的目光扫过爱丽丝泛红的眼眶，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他大步流星地闯进小房间，粗暴地揪住林知远的衣领，像拖拽货物一般将他从床上拽起。林知远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生气，狠狠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任由他的摆布。

“我跟你拼了！！”孙学谦的怒吼如同点燃了导火索，东华众人瞬间暴起反抗，全然不顾抵在额头上的枪口。赵明辉一个肘击撞翻身旁的特工，周婉清不管不顾地撕扯着也要扑上前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爱丽丝突然猛冲上前，用肩膀狠狠撞开军官的手臂。林知远的后背重重跌落在地，发出令人心碎的闷响。

“你疯了？！”爱丽丝厉声喝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为什么要刺激东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