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冷笑在房间里响起,每双眼睛里都跳动着讥讽。
孙学谦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每一位组员,脸上带着几分凝重,最终缓缓开口:“刚刚收到消息,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严峻。”
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另一支归国小组遭到了星条国的拦截,被迫绕道欧洲,再设法秘密返回。而乘坐客机的小组......”他顿了顿,面露哀伤,“飞机被紧急迫降后,所有人包括护送人员全部失踪。”
包间内的空气骤然凝固。所有人的表情瞬间冻结,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封住。整个房间笼罩在压抑的沉默中,舷窗外,最后一缕光线被海平面吞没,黑暗如期而至。
次日,客轮航行的第十五天。
昨夜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肆虐了整晚,狂风裹挟着暴雨狠狠拍打着舷窗,整艘邮轮在惊涛骇浪中剧烈摇晃。直到天明时分,恶劣天气仍未停歇,窗外依旧风雨如晦,灰暗的天色与翻滚的海浪连成一片混沌。
船舱内,柔和的灯光洒在餐桌上,六份军用罐头整齐排列,冒着温热的白气。这是标准的战备口粮营养均衡却完全没有口感。林知远坚持坐在餐桌旁,与众人一起用餐。他修长的手指紧握餐勺,动作缓慢却坚定。每一勺土豆炖牛肉送入口中时,喉结都要用力滚动两下才能咽下,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浸湿,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知远,要不要换成果泥?”周婉清轻声问道,目光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不必。”他摇摇头,又舀起一勺,“接下来会很危险,我必须保持体力,不能拖累大家。”勺子在半空微微颤抖,几滴汤汁溅在桌布上。陆修文立即递过餐巾,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他要自己来。
王天宇突然把自己的罐头推过来:“尝尝我的红烧肉,我这里有胡萝卜。”
林知远嘴角扬起虚弱的弧度,却真的伸勺去舀。他舀走一块胡萝卜,又将自己的炖牛肉轻轻拨给对方。颤抖的勺子与罐头铁皮碰撞,发出“叮当”的声响,在寂静的船舱里格外清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发白的指节和紧绷的下颌线,但没人戳破这份倔强。
突然间,刺耳的广播声响起,划破了船舱内的寂静。
“各位乘客请注意,这里是船长广播。”伴随着电流杂音,一个严肃的男声响起,“由于气象部门监测到前方海域形成强台风,为确保航行安全,本船将调整航线......”
孙学谦眉头一皱,快步走到舷窗前,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玻璃,望着窗外模糊不清的海平线。
“不对劲。”他的声音低沉而警觉,转身抓起外套,“老赵跟我去找负责接应的同志,其他人保持警戒。”
十分钟后,孙学谦在轮机舱附近的应急通道里与东华国的接应人员李德生(化名)碰面。
“对外通讯被切断了,”这个平时总是沉稳冷静的中年男人此刻显得有些焦躁,“以设备检修的名义。”
孙学谦不禁也跟着皱眉:“航线要改到哪里?”
“星条国控制的圣佐治港。”李德生抬起头,镜片上反射着应急灯惨白的光,“说是最近的避风港。”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判断。孙学谦整了整衣领:“带我去见船长。”
与此同时,在小组包间船舱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很可能是星条国精心设计的陷阱。无论台风是否存在,一旦客轮被迫改道至星条国控制的港口,等待天火小组成员的,将是如乘坐客机的小组一般的命运无声无息地“人间蒸发”。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被拉长得像一个世纪。只有风雨拍打舷窗的声音,提醒着他们这艘孤船正在茫茫大海上,朝着未知的命运前行。
远处隐约传来邮轮的机械运转声,就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王天宇突然开口:“你们说,咱们能活着回到祖国吗?”
第58章 即将叛国的学者 15
船舱中一时陷入了安静,气氛很是消沉。
林知远强撑着站起身,双手用力握住王天宇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保持冷静。”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字字铿锵,“所有人都在努力。我们要相信国家,相信组长。”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坚定的弧度,“东华国没有人贪生怕死,不是吗?”
舷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他苍白的侧脸,也映出那双始终坚定的眼睛。
陆修文默默伸出手,林知远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右手覆了上去。一个接一个,所有人都伸出手,紧紧相握。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时刻,他们的手组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彼此的眼神中倒映着同样的决心无论前路如何,必将誓死捍卫祖国的尊严与使命。
船长室里,经验丰富的船长正对着航海图犹豫不决。突如其来的台风警报让他本能地感到蹊跷多年的航海经验告诉他,这样的气象变化太过反常。但面对官方通报,他又不得不慎重考虑。
孙学谦推门而入,没有多余的客套。他径直走到桌前,以空气动力学专家的身份,直接为他分析了正摊开在桌上的气象数据卫星云图、气压数据、风速记录都显示,前方并没有强台风的形成这明显是个虚假警报。
见船长陷入了更深的沉思,孙学谦强调:“如果贸然绕路,不仅会延误航行,还可能让全船乘客陷入不必要的风险。”
孙学谦压低声音,严肃地对船长说:“船长先生,您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航海家,但您可能不知道,这艘船上正上演着一场国际政治博弈。”
“如果您的船因为‘虚假台风’而改变航线,甚至被迫停靠某个敏感港口,那么您的整艘船都将陷入不可预知的政治漩涡,这将引发外交风波,严重影响贵公司的国际声誉。”
船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作为航运从业者,他比谁都清楚贸然改道可能带来的后果:公司信誉受损、国际舆论压力,甚至卷入法律纠纷。那些精确的专业数据,以及眼前这位学者笃定的神情,都在影响着他的判断。
终于,在权衡利弊之后,船长最终决定维持原航线。他主动伸出手,与孙学谦相握,感谢他的提醒:“孙先生,您说得对。我的职责是安全航行,而不是卷入政治。”
天黑前,终于响起了全船广播更正通知:“经核实,此前台风警报有误,航线将保持不变。”
已经回到船舱与小组成员汇合的孙学谦,望着窗外逐渐平息的风雨,嘴角泛起一丝坚定的笑意。这场没有硝烟的较量再次证明,最危险的风暴往往不在海上,而在人心深处。
航行第十六天的清晨,始于一声枪响。
起初,大家并没有意识到那是枪声,直到三名身着便装的星条国护卫队员挨个敲开了东华国旅客的舱门,闯进客舱,人们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腰间别着制式手枪,语气强硬且不容拒绝:“请配合调查,到甲板集合。”
甲板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护卫队员们面色阴沉,将东华国旅客排成队列,用生硬的东华语命令道:“辨认尸体,指认同伙。”
在甲板角落的防水布上,静静地躺着一具年轻男性的尸体。他穿着被鲜血浸透的白色侍者制服,右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心口那个黑洞洞的枪伤,周围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他的面容青白,双眼紧闭,脸颊上还残留着喷溅状的血迹。
“这就是杀害两名星条国商人的凶手,”护卫队员高声宣布,“已经被我们击毙。现在,我们需要你们指认他的同伙。”
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拂过甲板,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东华国旅客们面面相觑,有人捂住嘴强忍作呕的冲动,有人则死死盯着尸体,试图辨认那张陌生的面孔。
护卫队员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个人的表情,寻找着任何可疑的反应。
赵明辉搀扶着林知远的手臂突然绷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防水布下那张失去生机的面孔,正是之前帮助过他们的那位年轻侍者,是他们的同志!
林知远的双拳紧握到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喉间泛起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愤怒的烈焰在他胸腔里翻腾,将那双素来温润的眼眸灼烧得通红。根据国际海事公约,客轮上严禁任何乘客携带枪支武器。然而星条国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践踏公约,特批了他们的护卫队员配枪登船。这种赤裸裸的霸权行径,简直肆无忌惮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