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即将被废的皇太子胤礽 4

被软禁的废太子，非诏不得踏出咸安宫。

用过早膳之后，胤礽来到书房，静心抄写皇阿玛特意遣人送来的《孝经》。他抄写的无比虔诚，笔迹工整如同描红，写完一张堆一张，整整齐齐码放在一旁。

突然间，胤礽持笔的手痉挛了一下，墨点在宣纸上晕开，笔从手中掉落，摔在地上碎成两段。

胤礽猛地站起身，将笔墨纸砚拂落案几，一地狼藉。

“废物！连笔都拿不稳！！废物！！”胤礽突然情绪失控，怒吼着，额角青筋暴起，脸色涨红。

身旁的太监何柱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主子息怒，奴才这就给您换一支笔......”

胤礽却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呼吸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撕扯着他。他烦躁地挥了挥手：“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指尖冰凉，掌心却渗出冷汗。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皇阿玛冷漠的面容，心中既恐惧又愤怒。

叔外公索额图死了，因为结党营私，被皇阿玛拘禁，活活饿死了。乳母家贪污被查抄了，乳母死了，凌普也死了。东宫的属官、侍卫、奴才，死的死，换的换，周围再没有一个亲近之人。皇阿玛派来监视的眼线，无处不在。

众叛亲离，孤立无援。胤礽感到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呼吸愈发困难。他抓着衣襟，大口喘息着，汗如雨下。

良久之后，胤礽终于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独自坐在窗前，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主子爷，弘皙、弘晋两位阿哥到了。”

胤礽把沾了墨的帕子收好，示意何柱带两位阿哥进来。

弘皙跨过门槛时便眼尖的注意到阿玛锦袍前襟的墨渍，十四岁的少年不由抿紧了嘴唇。

“《尚书·洪范》背到哪儿了？”胤礽接过弘皙写的策论和弘晋的描红本，仔细翻看。

“回阿玛，儿子如今已将《洪范》九畴粗背至‘五皇极，皇建其有极’一节。前日师傅讲‘五行’、‘五事’时，儿子曾将‘水曰润下，火曰炎上’与京郊治水之事对照着思忖之前皇玛法命人疏通永定河，用的正是‘土爰稼穑’之理，壅塞处培土固堤，低洼处导水润田......”

看到阿玛欣慰的眼神，少年定了定，没忍住加了一句：“儿子定会照顾好嫡额娘、额娘和弘晋，阿玛您放心。”

弘晋仰着头：“弘晋听话，弘晋昨儿跟师傅学了《孝经》......”

窗外本来零星的蝉鸣突然聒噪了起来。胤礽咳了两声，端起茶杯轻抿，再开口时放轻了声音：“你们做得很好。弘皙很好，弘晋也很好，阿玛很开心。”

弘晋年幼，性子绵柔不顶事儿，弘皙却看到了阿玛喝过的茶杯里，浮起一缕淡红，眨眼间就化在碧青茶汤里消失无踪。

少年喉咙发紧，紧握的手指节发白：“阿玛......您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还有一句“阿玛您不要伤心”在喉间滚了又滚，终是咽了下去。

胤礽扶着圈椅扶手站起身，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温和地笑道：“去吧。晚间让膳房给你们加道樱桃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转身又吩咐何柱：“把冰鉴里剩的酸梅汤给他们带上。”

暮色漫进窗棂，弘皙回头，望见阿玛逆光的侧影正在揉按太阳穴。弘皙忽然觉得，腰间挂的羊脂玉佩沉甸甸的，自己应该长大了。

无风无月的夜里，剑指染血、风尘仆仆归家的陈氏少主陈言之，定定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母亲。

“儿子可以不喝吗？儿子甘愿隐于暗处，永不现于人前。”

陈母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她流着泪，回头望向自己的夫君，面带哀求。

陈氏家主，陈言之的父亲，并没有出声。他红着眼，虎目圆睁，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儿子。

陈言之笑了，流着泪笑了。

父亲亲自放的毒，母亲亲手倒的酒。而自己，含笑饮毒酒。

咸安宫东暖阁。

胤礽的身体躺在床上沉睡，眉宇间却异常痛楚，他呼吸急促，似是在笑，但眼泪却不断从眼角流下，打湿鬓间。

【宿主！宿主你快醒醒！！你的魂体完整度正在下降，71.5%，70.9%，69.9%......】

【宿主！！已经突破安全线了！！】

【滴滴滴！强制唤醒已执行！！】

胤礽豁然睁开眼，一口血喷出，趴在床沿上呛咳起来。

“主子！”何柱膝盖磕到脚踏边沿，右手按上胤礽后背轻拍，发现太子后襟已被冷汗浸透。

“没事了......你退下......”胤礽调整好呼吸，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然后赶走何柱，和衣躺下。

【宿主，你还好吗？你的魂体完整度下降到了70%安全线以下，开始出现裂缝，有崩解的可能。】

陈言之没有说话，自顾自躺下，合上了眼睛。

【宿主？】

【995......】

【嗯？宿主，995一直在的。】

【把我遇到你之前的记忆...封印了吧......】

一滴泪划过脸颊，躺在床上的身体渐渐平复了下来，魂体的裂缝也不再继续蔓延。

系统995化成的金色光团偷偷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