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隆冬,鹅毛大雪簌簌而落,为紫禁城的金瓦红墙披上了一层莹白。
养心殿内炭火正旺,偶感风寒的康熙轻咳两声,将汤药推开,朱笔在冬至祭天的奏折上悬而未决。
沉吟良久,皇帝既未钦点跃跃欲试的大皇子胤褆,也未选择风华正茂的储君胤礽,而是朱笔一顿,缓缓写下了四贝勒胤禛的名字。
殿外,狂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铅灰色的乌云沉沉压在天际。
风起云涌间,似有大变将至。
第232章 重回大清拯救四四 41
冬至大祭,祈谷丰年,皇威浩荡,承祚于天。
康熙皇帝的这一安排,看似周全既压制了蠢蠢欲动的大皇子,又不至于让太子一脉颜面尽失可却唯独没有顾及到,那位按照祖制本该名正言顺代祭的皇太子。
祭坛之上,胤禛身着繁复的礼服,在漫天飞雪中一丝不苟地行完三跪九叩大礼。
凛冽的劲风穿透厚重的衣料,如刀般刮过每一寸肌肤。冰凉的青砖带着刺骨的寒意,即便隔着锦垫,仍能浸透骨髓。心口传来阵阵尖锐的绞痛,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带着冰霜的寒气。
胤禛紧咬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直到将最后一炷香稳稳插入炉中,才发觉口中早已满是血腥味。
待礼成强撑着回到府中,胤禛刚踏入书房便身形一晃,眼前阵阵发黑。他踉跄着扶住案几,却终究支撑不住,张嘴呕出一口殷红的鲜血。血珠溅落在洁白的宣纸上,犹如雪地里绽开的朵朵红梅。
他捂着心口软倒在苏培盛的怀里,抬头望向窗外纷扬的大雪喃喃道:“二哥这次......怕是要...伤心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
毓庆宫的暖阁里,皇太子胤礽静立窗前,望着漫天的飞雪出神。窗外梅枝积玉,窗内炭火正旺,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寒意。
周边侍立的奴才们低眉顺眼,可胤礽知道,自己身边处处都是皇阿玛的眼线。他连一声叹息都要强咽回去,更遑论借酒消愁哭个痛快。
雪花扑簌簌地落在窗棂上,胤礽伸手接住一片晶莹。
皇阿玛明知四弟体弱,却还要用他作制衡的棋子。就像明明自己才是储君,却被生生折断了羽翼,困在这金丝牢笼之中。
在帝王的眼中,什么父子亲情,什么骨肉性命,都比不上江山的安稳。天下万事,总要权衡取舍。而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就是被舍弃的那一个。最可悲的是,自己明明已经成了被舍弃的棋子,却还要顾全大局,不能有半分怨怼。
洁白的六角冰晶在掌心渐渐消融,悄然化作一滴水珠。
胤礽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排山倒海般的窒息感将他淹没。太阳穴突突跳动着,耳畔响起尖锐的嗡鸣,眼前浮现出细碎的黑点。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麻,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皮肤下爬行。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里衣,黏腻地贴在了肌肤上。
喜怒哀乐、贪嗔痴怨,皆不得自由。
他在这金丝牢笼里活得太久了,久到连痛楚都成了习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刃刮过肺腑,却还要维持着储君的体面。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胤礽却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他悄悄将颤抖的双手藏在袖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维持着自己的清醒。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紫禁城里的每一寸朱墙金瓦都压在他的身上,让他连喘息都成了奢望。可他是太子,是江山社稷的希望,连崩溃都必须是无声的。
明明舌尖全是铁锈般的苦涩,皇太子胤礽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将唇角微微勾起,重新戴上了一抹温润的笑意。
第233章 重回大清拯救四四 42
康熙四十七年,紫禁城的柳絮漫天纷扬。
随着记忆中太子二哥被废黜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胤禛的精神也愈发紧绷,心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
自从年前冬至呕血昏迷之后,胤禛的身体便极速地衰败下去。安神定悸的汤药已然失去了效用,即便是加倍的剂量,也压不住夜半骤然而至的梦魇。
夜深人静时,胤禛常常被心悸折磨得辗转难眠,冷汗涔涔,稍一闭眼,便是纷乱的梦境。为了不让自己在梦中失控,他索性睁着双眼,在黑暗中枯坐到天明。
铜镜里映出的面容日渐憔悴,他的脸色愈发苍白,眼下沉淀着两片浓重的青影,骨子里都透着疲惫。
可即便如此,他仍要强撑着精神,如常处理公务。朝堂上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而太子的情绪日渐崩溃,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更大的风波。
胤禛不得不时刻警醒,既要费尽心思平衡朝局,又要竭尽心力安抚二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起初,卫平还能用点穴的手法让主子昏睡片刻。
他指尖运力,精准落在睡穴之上,胤禛紧绷的身躯便会渐渐松弛下来,陷入短暂的昏睡。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时辰,却也是主子这段时日里难得的安宁。
可没过多久,这个法子就失了效。即便卫平加重力道,胤禛也总会在不久后突然惊醒,面色比先前更加惨白,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疲惫与痛苦。
“直接打晕我。”
胤禛的声音很是沙哑,清冷中带着决绝,却让影卫素来平稳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卫平双目赤红,垂头跪在地上,迟迟没有动作。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轻响,直到主子又补了一句:“这是命令。”
第一次动手时,卫平心存顾忌,终究没忍心下重手。结果夜半时分,浅昏迷中的胤禛突然浑身抽搐,却陷在梦魇中醒不过来。苍白的唇边不断溢出鲜血,染红了半边锦枕,刺得卫平眼前阵阵发黑。
匆匆赶来的孙府医吓得浑身颤抖,整整救治了一个晚上,说主子爷这是气血逆行、五脏受损之兆。
自那之后,卫平再不敢心软。每次都是运足内力,一掌劈在后颈要穴上,确保主子能够彻底昏厥。
看着主子失去意识软倒的身躯,卫平心里疼得像被千万根银针同时扎着。他总要颤抖着扣住那截苍白的手腕,直到确认脉象平稳后,才敢将人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
深度昏迷中的胤禛终于沉入了一片无知无觉的黑暗,暂时逃离了那些如影随形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