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平目光凌厉地扫过那群呆若木鸡的侍卫，冷哼一声，身形矫健地紧随主子翻墙而去，只留下八贝勒府一众侍卫在原地不知所措。

胤禛落地时身形微微踉跄了一下，苏培盛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主子的手臂。

弘晖领着一群孩子好奇地围了上来，胤禛勉强稳住气息，摆手示意苏培盛带他们领着弘旺先去更衣洗漱。

待孩子们走远后，胤禛挺拔的身姿忽然晃了晃，右手无意识地抚上心口。卫平默不作声地递上护心丹，待主子就着他的手服下药丸之后，方才小心地搀扶着主子落座。

胤禛只觉心口突突直跳，脉搏时疾时缓，喉咙一阵阵发紧。指尖传来细微的麻痹感，连带着手腕都使不上力气。细密的汗珠从后颈沿着脊背滑落，掌心也早已满是冷汗。

手中的青瓷茶盏不受控制地轻颤，盏盖与盏身相碰，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卫平立即单膝跪地，双手稳稳托住茶盏底部，小心翼翼地帮主子递到唇边。他仰头凝视着主子苍白的脸色，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担忧。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过去，胤禛的面上才渐渐透出一丝血色。他疲惫地靠向椅背，修长的手指抵着太阳穴闭目养神，眉心微蹙。卫平见状，不动声色地移至椅后，指腹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轻轻帮主子按揉紧绷的额角。

“主子且歇会儿吧。”卫平的声音放得极轻。胤禛低低地轻嗯一声，渐渐卸下力道，缓缓地往后靠去，后脑不自觉地轻靠在了卫平腰间。

夏日的微风穿过藤架，带来一丝清凉。主子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平稳，眉宇间的紧绷也一点点舒展开来。卫平手上的动作未停，他垂眸望着主子双目微阖的倦容，指尖的力道愈发轻柔，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第219章 重回大清拯救四四 28

大皇子一脉对先前声势浩大的联名上奏却未能扳倒太子一事耿耿于怀，其中已经有人将怨气撒在了八贝勒胤禩身上。尽管有大皇子的鼎力支持，认为只要坚持不懈地上奏，终有一日能让皇阿玛认清太子德不配位、不堪为储君的事实，但胤禩仍不得不耗费大量精力安抚各方情绪，重新整合人心。待他好不容易处理完当天的纷扰，匆匆赶到四贝勒府时，暮色已经渐渐笼罩了京城的天空。

对福晋郭络罗氏苛待后院之事，胤禩其实心如明镜。无论是庶子弘旺在院中被罚跪，庶女大格格至今尚未取名，又或是两名侍妾被刁难苛责，他都看在眼里却未加阻止。

当年是他亲手打破了与福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是他求子嗣心切，接连宠幸了两名侍妾。是他害得福晋伤心欲绝，不饮不食险些丧命。这份愧疚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明知福晋行事偏颇，却只能将劝诫的话语在唇齿间反复咀嚼，最终化作一声无人听闻的叹息。

胤禩边在心中斟酌着解决的方法，边跟着引路太监转过了东书院的月洞门，远远就望见凉亭中那道孤寂的侧影。

四哥一袭月白常服，独自倚坐在亭栏边。他双目轻阖，修长的手指缓缓拨弄着佛珠，整个人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仿佛随时可能消散在这红尘里。

胤禩心头蓦地一疼。

自己的额娘虽位份不高，却将满腔疼爱都给了自己；自己的福晋看似泼辣，实则事事以自己为先。可四哥呢？德妃娘娘待他形同陌路，四福晋与他相敬如宾。四哥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最亲近的竟只有几个奴才。

这样的四哥，却还要拖着病体为百姓殚精竭虑，为他们这些兄弟筹谋打算。

胤禩望着四哥那清瘦的身影，喉头突然哽得厉害，眼眶发热，险些要落下泪来。他慌忙低头掩饰，再抬头时已换上温润如玉的笑容：“四哥。”

胤禛缓缓睁开眼时，胤禩已半跪在他身前，温热的手掌覆上他拨动佛珠的指尖：“是弟弟的不是，让四哥为我操心了。”

胤禩仰头望着四哥清冷的眸子，声音柔和而坚定：“弘旺已经到进学的年纪，往后我亲自带他在前院读书；大格格可以时常进宫，求母妃赐名庇护；那两个侍妾，我会拨庄头让她们打理安身；至于郭络罗氏......”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我会好好开解，不让她再钻牛角尖。”

胤禛眼睫轻颤，示意他在身旁坐下，又挥手命人去带弘旺过来。

凉亭里静了片刻，胤禛轻声道：“当年你在惠妃娘娘殿外跪着的滋味......又何必让弘旺再尝一遍？”

这话像是一把钝刀，生生剜进了胤禩的心口。

他只觉得胸腔里一阵尖锐的刺痛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跪在惠妃娘娘殿外的时光膝盖传来麻木的痛楚，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却仍要挺直脊背，不敢有半分失仪。殿内传来阵阵笑语，自己的生母在惠妃娘娘跟前陪着小心，不敢表现出对自己的半点儿心疼。

喉头似是被什么哽住，胤禩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许久之后，他才重新抬起头，望向四哥清瘦的侧脸，声音沙哑哽咽：“四哥...胤禩错了......”

一滴温热的泪珠砸在二人交叠的手背上。胤禛静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反手将八弟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微凉的指腹一下下轻拍着对方的手背，带着无声的安抚。

第220章 重回大清拯救四四 29

弘旺被抱来的时候，已经玩累了沉沉睡去。小家伙怀里还紧紧搂着弘晖哥哥送的枣红色小木马，白嫩的脸蛋上挂着甜甜的笑意，显然睡得正香。

胤禩示意贴身太监小心接过孩子，起身向四哥告辞。望着眼前之人清减的面容，想起前些日子乾清宫外四哥昏厥倒地那惊心一幕，不由轻声叮嘱：“四哥定要好生将养，御医开的方子一定要喝，万不可再嫌苦耍赖......”

胤禛微微颔首，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我省得。倒是你，朝堂之事量力而行便好，大哥那边......不必太过勉强自己。”

胤禩郑重应下，抱着熟睡的弘旺缓缓离去。行至月洞门处，又忍不住回首望去，只见四哥仍立在亭中，月白的衣袂被晚风轻轻拂动，仿若方外仙人，不沾俗世尘缘。他鼻尖一酸，垂眸掩下泪意，终是抱着孩子转身没入了暮色之中。

待八弟抱着弘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胤禛独自转身，目光遥遥望向紫禁城的方向。

晚风拂过，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他很想问一问，曾经的德妃娘娘，是否也如贝勒府那些不得宠的侍妾一般，在深宫高墙内无力掌握自己和孩子的命运？

那个生下他的额娘，可曾如寻常母亲般，期待过他的降生？可曾...在他年幼之时，短暂的...真心疼爱过他？

温润的佛珠在指间轻轻转动，胤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夜色如墨，四贝勒府内一片沉寂。

白日里心绪波动过大的胤禛，恍惚陷入了一场支离破碎的梦魇。梦中交织着皇阿玛雷霆般的怒斥，母妃扭曲狰狞的诅咒，索额图那双至死不肯闭合的眼睛，还有太子二哥疯癫绝望的哀嚎......

睡梦中的人眉头紧锁，呼吸渐渐急促。突然，他的身躯猛地一颤，整个人如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起来。

胤禛的胸膛不断向上挺起，痉挛的双手在空中徒劳抓握，仿佛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脖颈如弓弦般绷紧后仰，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痛苦呜咽。修长的双腿一下一下无意识地踢蹬着，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场无形的搏斗。

守夜的苏培盛一个激灵从脚踏上弹起，三步并作两步扑到胤禛身边。只见主子爷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滑落，正在无助地徒劳挣扎。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痉挛的额角青筋凸起，薄唇微张痛苦地喘息着。

苏培盛连忙上前握住主子虚抓的双手，熟练地将丝绸包裹的握固塞进他的掌心，又迅速扯动床头的铃铛引线。（握固：痉挛或昏迷病人手中塞入的圆柱形物体，帮助稳定手部经络，防止抽搐伤己。）

银铃刚响不过三声，一直守在门外的卫平已如影子般闪进内室。

卫平单膝跪在榻边，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托住胤禛后仰的脖颈，拇指精准按压住脑后的穴位。苏培盛则迅速取出腿枕，小心环抱住主子不断抽搐的双腿，将软枕垫在膝弯处。（腿枕：长条袋状物体，垫在膝下保持腿部微曲，防止肌肉过度拉伸。）

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动作轻柔却干净利落。苏培盛将帕子叠成小卷，小心地垫入主子逐渐咬紧的牙关，卫平则已经转至床头，开始为主子按摩痉挛的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