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被引着坐上了副驾驶, 座椅加热已提前开好,车内温度适宜。
扶手箱上备着羊绒毯,她没有伸手去拿, 只拉过安全带给自己扣上。
她认为?自己不太需要沈修齐的贴心, 也并不觉得冷, 但当?沈修齐上车将羊绒毯展开搭她腿上,她也没有拒绝。
她客气地道谢, 沈修齐也温柔接受。
当?他退回自己的位置,她才看到扶手箱上还放着一个胡桃木盒,愣神的瞬间, 胡桃木盒已经递到她眼前。
“供你解闷的小玩意儿, 打开看看。”
她有点害怕会是什么贵重的珠宝首饰,但看都没看就推回去, 好像也太不给他面子。
她迟疑着接过打开,竟是个八音盒。
身旁人收回视线打着转向灯汇入车道, 只留给她一个清俊雅正的侧脸。
车内光线太暗,霓虹也太杂乱,她看不清盒内烫印的英文小字,只听他说:“这是我母亲在我九岁那年从瑞士带回来?的, 曲子很简单, 你应该听过, 是巴达捷夫斯卡的名曲《少女的祈祷》”
今宵静静看着安置在盒中的机械,听他讲起?了以前。
他说:“在我母亲眼中, 《少女的祈祷》一直是首灵动忧郁的曲子, 少女的心事乍听好像很多?,但五个变奏只用了一种?结构,可见少女心思单纯, 只是想法多?变,情感细腻。”
“我母亲告诉我,18岁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年纪,懵懂少女敲开了成人世?界的大门窥见新世?界,新奇兴奋之余,也难免惶恐不安,踌躇迷茫。这也是为?什么,曲子里会用上行音调来?表少女心思活跃,用下行音调来?表少女心事忧愁,这上下行的结合非常巧妙,的确能将少女的心事讲得活灵活现淋漓尽致。”
“可我母亲说她在钢琴曲里只听到了‘少女心事’,始终听不出‘祈祷’,或者说‘希冀’。直到她在瑞士一家古董乐器店里偶然打开这个八音盒,她才从这样童真的乐器里,看到少女拨开重重心事,去憧憬美好期待未来?的样子。”
“因?为?开心,因?为?高兴,她从瑞士将八音盒带回家送给我二姐,可惜我二姐对音乐毫无兴趣,她不想要,这个八音盒才到了我手上。”
说到这里他偏头看过来?:“如?果?你喜欢,现在它就是你的了。”
他们?的目光只短促相?接了一瞬,沈修齐便迅速收回看前方,以至于今宵根本无法分辨方才这番话究竟是他母亲所言,还是他借母亲之口来?对她说。
她无意去探究,只伸手拨动木盒上的卡扣。
音轴带着细细密密的音针从音梳上划过,轻快空灵的乐声如?小溪涧叮铃,引着一条温柔灵动的暖流从她心上缓慢淌过。
这首曲子她小时候学过,也在远山郡的家里弹过很多?次。
那时候她只觉得这曲子简单易学,还有些许不耐听和枯燥,从未伴着乐声听过故事,也从未留下片刻值得铭记的回忆。
可她现在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她其实不想承认她有那样沉郁的心事,可偏偏被他说中。
她也不想收他任何礼物,却?又对这样一个“希冀”爱不释手。
少女的心思,一定是复杂又矛盾的吧?
音轴转了三圈停止,车内重新安静下来?。
她轻轻合上八音盒,摊开手掌去抚摸胡桃木盒的纹理?,还能摸到边角上一些磨损的痕迹。
沈修齐九岁那年,就是她出生?那年。
无论她是否相?信,好像一切自有天?注定。
“谢谢你,”她很轻地说,“我很喜欢。”
沈修齐单手握着方向盘,腾出右手探过来?捏了捏她指尖,她的双手已经开始回暖,他唇边有笑,问她:“有开心一点吗?”
她的心又在偷偷颤动,每一次她情绪低落,他总是会这般费心地哄她开心。
她感激地回握了一下,轻轻点头,他也收回手。
今夜在路边见到他的时候,她总能想起?宋云舒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当?时对今夜的不完美之感也由此?而?来?。
可真当?坐上了这车,接受了这礼物,她又能记起?沈修齐的解释。
他没有未婚妻,胡旋也不会是他的未婚妻。
甚至他还在她面前接起?胡旋的电话,直白地将他们?的相?处模式展现在她眼前。
她明知道沈修齐不喜欢胡旋,也没有任何与她联姻的想法。
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存有这样的“希冀”。
一位名叫今宵的少女,果?然常常与迷茫不安为伴。
她沉默了很久,直到怀中八音盒因?她体?温而?暖,直到汽车停在她家门前,她才转动自己僵酸的脖颈去看他。
但似乎,沈修齐已沉默看她许久。
汽车大灯还亮着,车内不至于看不清,沈修齐解了安全带朝她倾身,干燥手掌带着浅淡木香抚上她侧脸。
他今夜似乎格外温柔,也褪去了昨日那般无赖又流氓的纨绔样,叫她没法将提前想好的拒绝说出口。
但她要拒绝什么呢?
明明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可以供她拒绝。
可这样不明不白的暧昧,她也不想再配合。
她抬手圈住他的腕放下,松开他扶住了八音盒说:“沈修齐,礼物我收下了,谢谢你,我欠你一件外套,我都记着,我会抽空去挑一件新的托雷伯转交给你。”
“托雷伯转交给我?”
今宵声音突然哽涩了一下,一台.独角戏唱得没头没尾,观众自然不明所以,但主角已排演过无数次结局,那当?离别的情绪提前席卷,她便无法再演平和温馨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