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赵姨略向前倾身贴着门应答:“老张去了, 小姐这就到。”

门内传来一点窸窣声响, 那道声音又应:“知道了。”

胡旋裹着披肩走?进饭厅的时候, 胡向荣正将手杖递给赵姨,双手扶着圈儿椅坐下, 见她来,胡向荣问了句:“见你?表弟了吗?他那事儿处理得如何了?”

胡旋没好气拉开椅子坐下,又将披肩往隔壁椅子一扔:“还能如何?扶不上墙的烂泥!跟个B级项目都能出?纰漏, 还能指望他做什么?事前就跟他交待得清清楚楚, 这个水源项目上头最?重视的就是环保,他倒好, 偏偏在污水导排这关节上出?问题,我能拿他如何?!”

“好了好了, ”胡向荣好声劝着,“谁还不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睿才?资质有限,也年轻,多给他一些时间。”

“爷爷!他都二?十好几?了!沈”

胡旋突然噤了声不再提, 胡向荣也没注意听, 这便抬手示意赵姨给胡旋布菜:“先?吃饭吧。”

“你?啊, 这几?年的脾气愈发急躁了,睿才?的确是有问题, 没做好暴雪天气的应急预案, 可你?也不该拿他撒气。”

胡旋提起筷子在桌上一杵:“我拿他撒什么气?!难不成我没了沈湛兮我还不活了是吗?!”

胡向荣瞧着桌上那盘被筷子直戳的红烧鱼,低声笑道:“我都没提湛兮,怎么你?还先?说上了。”

胡旋直接将筷子一放:“爷爷!”

“好好好, 没撒气没撒气。”

胡向荣呵呵笑道:“都说这人?年纪大了就像小孩儿,凡事都得哄着,到咱爷孙这儿,还是爷爷反过来哄你?了。”

胡旋听了这话,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点,从小到大,她最?敬佩的人?就是她这位做领导的爷爷,幼时对她悉心教导,青春叛逆期耐心陪伴,成年后事无巨细地为她张罗铺路,她这二?十多年的顺遂安乐,皆因她是胡向荣的孙女,因此比起父母,她与爷爷的感情更为深厚。

她重新提起筷子夹着鱼肉往嘴里?送:“我就是讨厌他,道貌岸然,两面三刀!”

“欸,”胡向荣不认同道,“你?这评价失之偏颇,湛兮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为人?,我最?清楚。”

“可他分明还对六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却非要装得豁达,还故意恶心我,故意下您的面子!”

胡旋又将筷子戳到面前那条面目全非的鱼身上,念道:“他自己也不想?想?当年究竟是个什么境况,他表哥摊上的是什么事儿?是走?私稀土!还是换届选举的当口,我们敢跟他沾上边吗?”

“当年您让他留京他也不肯,一毕业就躲到那穷乡僻壤里?做试验,压根儿也没把咱家放眼里?,出?了事儿反倒是赖我们不管了,他这样的人?我才?不惜得嫁给他!”

胡向荣无奈一摊手:“那现在不正好遂了你?的愿?”

“那我也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他能几?次三番地不把我们胡家当回事儿?当初这门婚事可是他们家求来的!”

胡向荣将这话来回品鉴,似疑惑,也似惊异地开口:“听你?这意思?,是还想?要这门儿亲?”

“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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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裴珩也解了身上的围裙搭在椅背,挨着沈凝光坐下说:“湛兮快让今宵尝尝姐夫这炸酱面做的如何?”

刚从醒酒器倒了杯红酒递给今宵,沈修齐这又帮着盛面夹菜,沈凝光就坐在对面盯着沈修齐献殷勤,觉得好笑。

“三啊,没看出?来你?挺会伺候人?啊。”

正说着,裴珩也跟着递来一碗炸酱面,瞧了眼对面说:“今宵第一次来咱家不好意思?,湛兮多帮着点儿是应该的。”

今宵听着夫妻俩的话,再看身边人?细心殷勤的样子,有点好奇:“他从来不帮家里?人?夹菜的吗?”

可他分明很照顾她,和他一起吃饭他都会帮忙夹菜盛汤。

沈凝光听了笑出?声来:“一个抽烟都要别人?递火的人?,你?指望他为别人?夹菜?不使唤人?就不错了。”

话毕,沈修齐将一大块排骨夹进了她碗里?:“姐夫做得辛苦,您多吃两块儿。”

那言下之意便是,这么多菜都堵不住你?那嘴。

今宵抿唇忍笑,适时端起酒杯敬夫妻二?人?,免了姐弟俩一顿拌嘴。

饭后沈修齐拉着裴珩在客厅玩《战争机器》,今宵随沈凝光去了二?楼帮她挑明日晚宴需要穿的礼服。

衣帽间很大,进去还有沙发茶几?,家中佣人早已备好热茶水果,今宵跟着走?过去,路过一排首饰柜,被里?头陈列的珠宝晃了眼。

射灯将一条闪耀的光带映到她身上,光点碎裂如星,持续不灭地闪烁着,谁要告诉她这衣帽间是个小型珠宝展她也会深信不疑。

被放到C位的是一顶钻石冠冕,沈凝光同她说,这是她和裴珩结婚时戴的,以藤蔓和花卉作灵感,曲折缠绕的花枝在冠冕正中结成心形,取得是“永结同心”之意。

她听着这话感叹了句:“姐姐和姐夫的感情真的很好。”

她今夜光是与二?人?吃一顿饭就能感受到,裴珩对沈凝光的爱与关照充斥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小到吃穿用度这类生?活琐事,大到集团决策事业发展,裴珩都是沈凝光最?得力的助手,他们二?人?,并非是浮于表面的恩爱。

沈凝光邀请她坐下,等着家中佣人?将明日要穿的礼服一一置放到展示人?台上。

她说:“裴珩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在一起快要有十年了,也幸亏胡家生?的是个女儿,这联姻的任务落不到我头上。”

今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弯着唇角保持得体的微笑。

沈凝光端起茶杯置于唇边轻轻吹气,慢慢饮了一口说:“其实我挺惊讶湛兮会对你?如此认真,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只是拿你?挡胡家的婚事。”

今宵抿了下唇,心也沉沉坠坠的,不知该作何感。

她知道她的家世够不上沈家一点点,目前的条件也绝不是沈家会考虑的对象,但沈修齐给了她很多很多的关心,很多很多的爱,让她也轻飘飘的,时常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也生?出?一些不该有的野心。

她没说话,沈凝光便自顾自说下去:“后来他竟然同我说,他想?一辈子对你?好,无论你?最?后是否选择和他在一起,他都想?一辈子对你?好,所以来拜托我也对你?好一点,我才?知道,这小子来真的。”

对一个人?好不好的定义?很宽泛,这也算不得是什么山盟海誓的承诺,可今宵这时候听着,却突然很想?哭。

她曾在沈修齐送她八音盒那一晚告诉他:“我不喜欢走?夜路,也不喜欢走?一步看一步。”

她不想?做见不得光的情人?,也不愿顶着来自家庭与阶级那道悬而未决的铡刀摸着石头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