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梁下的家燕啊,它们飞去万里外的非洲过冬,再长途迁徙归巢,只为与自己的爱人相守,共度短暂的春光。就算九死一生,但我的天性教会我爱你与归家。

气管里涌出血腥味,夹杂着无力时的沙哑和干涩:“我知道,我可能不是一个好哥哥,因为,哥哥好像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你了,对不起。”他没有乞求她的原谅,平静地在陈述一个可怕的事实,一个与她同床共枕多年的兄长,对她有着不同的想法,她会害怕吧。

“周周就算讨厌哥哥也好……”

“但哥哥答应过你,不再有秘密。”

他苦笑着,无力地瘫坐在桥上,背靠着白漆的栏杆,有江水在桥下冲击桥墩时的一点点震颤,他的笑太苦了,是安慰自己的。手机对面沉默了很久,哭声也变成了时断时续的抽气声,淼觉得自己完了,他在等妹妹的最后宣判,那是对他的判决。

助听器在耳中最后一次提示低电量后即将关机,他好像等不到结果了,颓然的闭上眼。他听见妹妹吸了一口气,试图用愉快地声音来说话,在助听器关机前的最后三秒,他听见了此生最渴望的一句话:“我爱你,傻子哥哥……”彻底关机了,他听不见后面她又说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了她也爱他,一切都足够了。

是水鸟在盘旋,张着嘴似乎在鸣叫,灰蓝色的翅膀张开,两根长长的翎羽,是夜鹭。听不见解冻的春风,听不见繁杂的世间,却能听见我爱你。

我爱你。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第0073章 并蒂花

把死伤的都拉走后,警察发现了瘫坐在围栏那边捂着鼻子的淼,血点子连成了片,从指缝里渗透出来。警察和他交流的时候发现他听不见,就只能把他先拉倒了医院。

新海第一人民医院里都是刚刚送来的伤者,急症的手术室护士进进出出。淼的鼻梁有些轻微骨折,止血后打了板甲,他听不见医生说话,闷闷地询问医生能不能写出来。

医生从抽屉里掏出黄色的便签纸,写了句:让家属来医院签个字,然后去前台缴费。家属吗,他比他还小的妹妹能算是家属吗?手机上沾着血手印,妹妹的电话一直打进来,他想着挂掉用微信发,刚一挂掉又来。

手上黏糊糊的全是血,刚才只在路边随便找了点草擦了擦,有些费劲地打字:

助听器没电了,我没事的小宝。

你现在在哪?

海一。

站着别动,我很快就到。

渊连睡裤都没换,随便打了一辆车就往医院去,其实她还是有些心疼钱的,看出租车上的价位表在不停地跳,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从学校打车到医院一共是58,她付完款就朝着医院里跑,急诊门口围着一大群人,警察,家属,还有来来回回推着平车的工人。她朝四周望,她看不见他,所有的人都在走动,像是大型的石门镇。

是轮椅走的斜坡上,淼动了动自己的声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沙哑。

“周周。”

是哥哥的声音,她站在通道下向上仰望,带有医院打蜡地面的风挤过狭窄的通道,她看见了住院部大楼反光玻璃上的光打在他的肩膀上。他朝她张开了手臂。

淼把被血打湿的外套拉开,露出里面赶紧的白色卫衣,虽然是有些冷的天气,还是不想让她沾染上他的血。他笑了,面部的肌肉牵动起嘴角,他想着自己脸上是不是还有鲜血没擦干净,看起来会不会很狼狈。

渊向上奔跑,跌跌撞撞地跑上带着减速带的斜坡,扎进了淼的怀抱。她从未觉得生命是脆弱的,她认为生命是枯草,风吹不断,雨打不断,只要它能够向上生长。第一次觉得心脏的鼓动是虚弱的,不过是几根血管连接的脏器,藏在皮肉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跳。她的右手从他腰腹处的衣服下钻进去,贴在他后背上是肉体与肉体交换的温度,那里比邻心脏那里温度最高。

她甚至都忘记了现在的场景做这个动作不妥,只是一味地庆幸劫后余生,他还活着,还有着活人的温度。没事的,她的哥哥从不做坏事,老天也不会忍心收走他的吧……

他的头靠在她的脸颊边上,手掌摩挲她的头发,发丝穿过指尖,像是束缚鸟类的网,不过,他是自愿停留在网中的。

“怎么穿着睡裤就跑出来了。”他听不见,但他还要说。渊看见了,他的眼中永恒不变的潭水变了,变成了荡起波澜的春水,并不是哥哥曾经不爱她,而是他不再隐藏另一半的自己,一个不能成为好哥哥的部分。

她带着他牵起了她的手,放在她的脸颊上,她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我们,回家。”

哪里是家呢?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她第一次在清醒时吻上了哥哥的唇,她知道他颤抖了,嘴唇微不可查地哆嗦,下意识地退让。她吻得很轻,碰不到他的伤处,只觉得风吹凉了他的脸,他的唇。她感受到有两滴泪滴落在她的脖颈上,先是温热,后是热量蒸发后的冷,她的哥哥哭了。

她不记得哥哥哭过,再苦都会浅浅地笑着,当泪水划过脖子时,她才知道哥哥原来也会哭。没有过深的唇舌交流,只是轻轻的吻,让他知道了妹妹比他更勇敢一些,抑制的情感在滋长,终于开出了一朵并蒂的花。

他们都说,并蒂的花是夫妻,但从一棵树上长出的两朵花本来就有着血脉相连的亲缘……

【哥妹主线正儿八经的初吻】

第0074章 爱出者爱返

其实那天渊是不让淼再回去的,她把玩着他的手,捏捏每一根手指,双手捧起他的一只手,拢在手心里。她靠在他的脸上,和他说:“不想让哥哥走。”如同一只贪恋主人的小狗,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挽留。

他笑着摇头,他要把助听器拿回去充电。另外,他要把属于他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为她准备一个新的家。淼极少拒绝妹妹的请求,这次他对她道歉,听不见,但按着脑子里想说的话说了:“等收拾好,哥哥就来找你。”海一的占地面积不大,新海是个大城市,海一并不算一个很好的医院。所以重伤的基本都被救护车送去转院,前门被围得水泄不通。

渊是要亲自把哥哥送到高铁站的,不过在此之前她打算先给哥哥换个手机,哥哥的手机离报废不远了,固定屏幕的透明胶带都失去粘性起皮,圈圈地翘起来。淼愿意,他想让妹妹把钱留着自己花,买点想吃的想喝的,渊亲了亲他的嘴角:“我给哥哥花钱,我开心,我开心了哥哥也会开心,哥哥开心了我就会更开心,而且我平时攒的生活费就是用来消费的。”她打了一大段字伸到淼的眼前,像是一段绕口令

“好。”他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回吻,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只当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渊一直有一种金钱囤积的癖好,原因是小时候穷怕了,平时在学校把生活质量降到最低,一个月硬存一千,再加上一下课就去做兼职,终于攒下了不少的存款。她半夜会躲在被子里,打开自己的手机看着银行卡里渐渐上涨的余额偷笑,嗯,再攒一攒吧,到时候就能带哥哥做个手术了。

临近高铁站通常都会有大型商超,也算是个人流量比较大的商业区。渊给他重新买了一件外套,不同于曾经囊中羞涩的小渊,这回给哥哥买的是一件五百的羽绒服,把脏的那件棉服塞进袋子里,又拉着淼走进了手机店。淼一直跟在渊的身后,寸步不离得像条尾巴,他第一次感受到妹妹的保护,他的周周真的长大了。

他笑,两汪湿漉漉的潭水也跟着笑,如三月的风推着柳拨弄过湖面,荡去一圈一圈的涟漪,再铺平涟漪的波纹。他觉得自己很幸福,被人照顾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他可以不用绷紧着神经,警戒自己是哥哥要一直一直照顾着小妹。原来,他也可以拥有幸福。

“您好,请问可以找一下这一款手机吗?我想要其他的颜色。”渊拿出自己的手机,拆掉手机壳递给柜姐。

手机壳后面掉落了一张照片,渊没有注意,淼蹲下身子把照片捡起来。是那张海边的照片,是妹妹偷偷拍的他,远处的礁石上站着两只海鸥,黄色的嘴黄色的脚,他背对着她。照片的后面是两个心愿框,已经勾选了一个,勾选的那个是:给哥哥换一个助听器,另一个是:带哥哥去做手术。他摩挲着干涸的笔墨,水笔书写过会留下凹凸的刻痕,他的心融化了。

“小姐您请看,这一台是远山黛这一台是清波绿,您看您需要哪一部呢?”

“绿的吧,麻烦。”

提着新手机,渊用口型问淼:“开,心,吗?”

“开心。”

两件都值得开心。

“你看啊,咱们的手机现在是情侣款了,”渊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我的手机是哥哥买的,哥哥的手机是我买的,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胆小鬼与胆大鬼。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