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逐渐回升, 枝丫换新绿,百花盛开,原是春意盎然之景,宫中却一片肃杀。

内政殿, 邓王面色阴沉, “大半月过去, 还没有恭王踪迹,要你们何用。”

禁军统领垂首不语。

一旁身材高大,高鼻深目的男子恭敬道:“殿下何必生气,既然禁军不得用, 不若试试咱们的铁骑。”

邓王不语, 搁在案上的食指无意识点着案面。胶东王欲言又止。

邓王开口:“本王给你们一旬时间。”

“末将领命。”

少顷, 邓王挥退禁军统领, 殿内只剩邓王和胶东王二人, 胶东王忍不住道:“四哥, 既然咱们已经入京,就该跟北狄桥归桥,路归路了。”

邓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叹气:“七弟,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从龙案后起身, 向里间去, 胶东王跟在他身后, 听见邓王之声, “帝后推科举打压门阀,扶持平民。但他们天真,不知平民疾苦。温饱不足何谈念书,他们扶持起来的多是没落士族, 真正的平民少之又少。”

他在圆月桌边桌下,示意弟弟坐下说,倒了两杯水,一杯给弟弟,“是以帝后后续推出摊丁入亩,才有大量官员倒向我们。”

胶东王摩挲着天青色的茶杯,水面倒映出他儒雅的面容,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少顷道:“四哥,若为生民故,摊丁入亩是好事。”

甚至能称得上迄今为止最好的政策。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到这样好的政策。

帝后有大才,但却是他们的敌人,可惜了。

邓王抿了一口水,舌尖泛起丝丝苦涩,摊丁入亩推行,可预见的大功劳,千百年后都会为人称道。可绝非邓王能用。

他靠反对这项政策,靠为士族谋利,才能把帝后拉下马。他不能自掘坟墓。

自古世事难两全。

邓王握紧茶杯,往后他若称帝,轻徭薄赋就是了,也算对得起百姓。

沉默的气氛蔓延,兄弟俩饮着水,直到见底了,邓王才道:“十六弟压下门阀,却扶持起了鲁地士子,新一代学阀。如今十六弟下落不明,各地势力观望,咱们以清君侧的名义进京,若不快刀斩乱麻,下一个被推翻的就是咱们了。”

“七弟,你观哥哥现下鲜花着锦,却不知哥哥是烈火烹油,我若不与北狄联合,哪里压得下那群人。”

胶东王神情动容,他渐渐收紧手指,起身抱拳:“无论如何,弟弟誓死追随四哥。”

邓王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唯你与十七。”

提及恭王,两人都皱了皱眉,他们沿着地道找到京郊,一路追查,然而帝后却像凭空蒸发,不见人影。

胶东王疑惑:“倘若帝后南下寻昭王,不经城镇,山路偏远,猛兽肆虐,十六的身子也受不住这种颠簸。若是经城镇,地方早该有消息了。”

“四哥,你说会不会地方上有奸细……”胶东王的疑惑出口,便肯定八分。当初他们能秘密进京,为何帝后不能秘密出京。

邓王脸色阴沉,双拳紧握,“十六是大统,占尽人和。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就凭天子身份,也有地方官员对他俯首纳拜。”

而他们能收拢瑞朝的一半势力,都是极限了。

胶东王见邓王神情沉重,宽慰道:“当初孟后挟持十七离去,我担心不已。如今十七跟在帝后身边,弟认为反是一个突破口。”

只要顾珩一死,他们再无所惧。

恭王幽幽转醒,这些日子他总是昏昏沉沉,他拒绝孟跃给的食物和水,杜绝药物进身,却因为没有食物,体力大量流失。

他靠坐囚车内,鬓发垂落,嘴唇泛白,眼中却射出凶光,瞪着栅栏外的孟跃。

“你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恭王环视四下,虽然景色变幻,但是孟跃忽略一点,七八步外的野花是中州特有。

这些日子他们根本没有离开中州。

孟跃淡淡回望,平静道:“我在等。”

恭王手指攥紧,心头涌起不祥预感,“你等什么。”

孟跃:“等一个时机。”

恭王眼皮子一跳,他看向始终背对他的顾珩,心头一动:“顾珩死了是不是,那不是顾珩。”

孟跃不置可否。

“太医署给他号过脉,顾珩中毒日久,你这个女人满口谎言,你想诈我,我不会信你”他逐渐暴躁,犹如一头困兽歇斯底里咆哮,孟跃与他两步之遥,轻易看透恭王眼底隐藏的恐慌。

她一直觉得恭王是个纸老虎,从前是,现在是。

孟跃不与他争辩,转身离去,充耳不闻身后响动。

京中邓王忙着收拢势力,“揭发”孟后毒害天子,独掌天下之行,一边暗地寻找孟后踪迹。

消息八百里加急传至各地,人心惶惶。

此时,图州张刺史接到密报,平南节度使率军逼近,张刺史差点从座椅上摔下来,他擦了擦额头冷汗,迅速传唤心腹。

他在堂内来回踱步,“现下该如何是好,谁人不知平南节度使乃帝后心腹,现在邓王已经占尽大势,帝后下落不明,倘若本官放行,岂不是公然反对邓王,他日邓王登基,本官死无葬身之地。”

幕僚

春鈤

们面面相觑,平日能言善辩,此刻犹如呆头鹅,张刺史大骂:“你们愣着作甚,快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