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雪阖上眼,将眼眶内的泪水咽了回去。

哭没有用,哭也无法替姐姐承受那凌./迟般的苦痛,也无法替父亲受了那断骨之痛。

莹雪翻身下炕,只对着王氏粲然一笑道:“母亲,你放心,从今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世子爷既对自己这一身皮肉感兴趣,那她就索性忘了前尘恩爱,好好地替大小姐“笼络”住世子爷。

这一笔一笔的帐,她都记在心上,总有报仇雪恨的时候。

说完,她便出了屋内,推开大门便碰见了目露忧光的墨书。

莹雪抬起毫无温度的眸子,瞧了他一眼后,说道:“劳烦你照顾一下我的家人。”说完,便扬长而去。

墨书已是知晓了莹雪家人的遭遇,他安慰的话语卡在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怔愣地望着莹雪决绝萧瑟的背影,心内涌起一阵不安。

莹雪回到荣禧堂后,不等立在门口的明珠通传,便一头闯进了正屋里。

明珠刚要阻拦,却被马嬷嬷出声制止。

正屋内,黄氏与刘婉晴仍是坐在临窗大炕上,瞧见莹雪跌跌撞撞闯进正屋里的动作后,也只是淡淡一笑。

莹雪双膝跪地,模样要多乖顺就有多乖顺:“奴婢愿做媵妾。”

黄氏拿起搁在案几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后,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年轻人有些骨气也是好的,总是要吃些苦头才肯回头。”话音里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倨傲。

莹雪岿然不动,沉默和顺的样子仿若一只被绞断了尖爪的野猫。

既由黄氏扮了白脸,刘婉晴便莞尔一笑,唱起了红脸:“我库里还有些人参鹿茸,你且拿回去给你爹娘补一补吧,还有那章太医,母亲已让人去请他来了,顺便让他替你爹瞧一瞧吧。”

莹雪沉稳如水的声音里辨不出喜怒:“奴婢谢过大小姐赏赐。”

黄氏见莹雪这般不露忿意,便蹙起了柳眉,眸子里掠过几丝打量:“我已听闻了你姐姐的遭遇,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等你陪着晴儿去了镇国公府上,便让她来我院里做个二等丫鬟吧。”

姐姐的清白及满身的疮痍,母亲被无辜责打,父亲断了的腿骨,就换了些药材和二等丫鬟的空缺。

如今的刘府对莹雪来说无异于豺狼虎窝,她又如何肯让姐姐再在荣禧堂内为奴为婢?

莹雪心内冷笑不止,她是不是该感激涕零地磕个头,再谢过大夫人与大小姐的大恩大德?

莹雪抬头望向了上首端坐着的黄氏与刘婉晴,将她们脸上那等鄙夷中带着倨傲的面色牢牢记在心上。

且等着吧,来日方长。

既是要她做刘婉晴的媵妾,她必定会不负所望,好好替刘婉晴笼络住世子爷。

且让这些主子瞧瞧,一个黑了心的奴婢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来。

“是,奴婢多谢大夫人。”

*

傅云饮与刘婉晴的婚事办的有些急切,下月初六便是刘婉晴过门的日子。

莹雪白日在向晚阁内替刘婉晴绣嫁衣,夜里便回东葫芦巷照料父母姐姐。

自姐姐苏醒以后,那双灵透秀美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熠熠,莹雪知晓她心里苦楚,每日总捡了些趣闻说与她听。

可莹雨仍是闷闷不乐,莹雪愈发揪心,只生怕她存了死志,每夜总和衣而睡守在她身侧。

王氏的腿伤好了不少,只是方大却从此落下了残疾。

如今大夫人将莹雪的月例升为了每月二两银子,已是够一家的嚼用,丝竹便也辞了铺子上的活计,专心伺候父母。

莹雪每每在家瞧见姐姐与父亲的哀切模样,心中对那刘府主子的恨就加深了一层。

恰在刘婉晴出嫁的前几日,刘府借着出了个世子女婿的东风,将刘一宁与光禄寺少卿家嫡女的婚事定了下来。

一时间,刘府风头无两。

莹雪听了这消息后,便挑着灯烛,生生熬了好几个大夜,替自己缝制了一条月白色边、烟粉色底的肚兜。

她知晓自己的优势便是美貌与这身白皙滑腻的皮肉,纯白与烟粉色相衬,定会为她增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既是要以色侍人,就将这点“色”发挥到淋漓尽致吧。

时光如隙,转眼便到了刘婉晴出阁的日子。

莹雪自从那一日在东葫芦巷与墨书匆匆一面之后,直至今日都未曾再与墨书相见过。

一是她已磨了心志,从今往后只想着为自己和亲人脱了奴籍,不再叫人欺./辱践踏了去,二是心内愧疚使然,无论如何总是她主动退了与墨书的婚事,她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墨书。

从前也是她太过奢望,总想着自己谨慎度日,总能与墨书过上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

却不知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眼中,美色过人也是怀璧其罪。

既如此,索性她便用这傲人的美色去一步步往上爬吧,爬到无人敢再伤害她的亲人,爬到无人敢再轻贱利用她。

*

刘婉晴出阁的这一日,也称得上是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莹雪被喜婆安排在了新房旁的西厢房内,只说世子爷未曾收用莹雪时,她只能以通房丫鬟自称,今日更不许她出去乱晃,省得损了新婚夫妇的福气。

喜娘说这话时语调很是尖酸刻薄,可莹雪却恍若未闻,只坐在床榻上不语,安静和顺的似盏美人灯。

前几日,莹雪已从夏至那儿问清楚了镇国公府内的人际关系。

镇国公正妻乃是沈氏,出自没落的洛阳宗室,也算是有些皇室血脉。沈氏生下三子一女,分别是长子傅云饮,次子傅云萧,以及幼子傅云筝,嫡女则排序为四小姐,名唤傅云婕。